我扯下的,竟是他的手臂!
那么,我不敢想象,他现在,已经是什么样子了?
感觉甚至比行动还快,我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一阵难以言谕的剧痛从我的额头上传来,几乎在刹那间,身体里的冰线全部转化成了火焰,所有的烈火闪电一般从我的体内冲向我的头颅。
伴随着皮肤猛地绽裂的炽热的痛感,彷佛有一支火箭穿破我的额头,射了出来。
我一咬牙,牙齿深深陷入了他的手臂中。
同时,我的眼前一片光明,布满瓦砾的大殿,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我面前的他平静的面容,清晰可见。
他……还是……我轻轻抱起他残缺不全的身体,才忽然发现,我还没有睁眼。
我抬起手来,慢慢摸索。
是的,我的眼睛还在闭着,我额头的皮肤的确绽开了,然后,我就看到了自己按在额头上的手指。
我睁开双眼。
更加清晰地三道视线。
以前,般罗若最喜欢和我说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星辰,命运,天神,魔族,罪犯……堕天。
堕天的眼睛,犯下比魔族还不如的罪行的标志。
在最明显的部位,永生也无法磨灭的惩罚。
我捧着他的手臂继续吞咽。
堕天之眼,堕天之眼,你看到了么,我来承担罪过,用我的罪孽洗清你的罪孽,我,是堕天。
身后传来轧轧的响声,一片淡淡的金光在我背后腾起。
殿脚处碦碦两声,最后两根殿柱终于也齐齐折断,残余的半边殿顶从上面拍将下来。
太阳早已跃上东天,善见城中,阳光普照。
昨夜的紫电风雷象一场梦魇般消逝得无影无踪。
似乎和以往每一个早上一样。
但是,每一个人都知道,从这个早上开始,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街道两旁紧闭的房门内,女人搂着孩子靠在屋角终于静静入眠,一手捉着女人的手臂一手紧抓门闩站立一夜的男人们也都放松了肩膀,有些迷惘地从门缝偷窥天色。
但是,始终没有人敢于跨出房门一步。
这个早上,没有报时的更鼓,没有城门开启时宏亮的钟声,没有宵禁解除巡视守军回防的马上悦耳的银铃响动,没有早炊妇女的说笑,没有清晨运水车单调但悠长的车轮碌碌。
一夜的闹吵过后,繁华的都城陷入死寂,只有从北门直至天帝的宫殿,一路上伏在瓦砾上扭曲的尸体身下仍在不断冒出的笼罩全城的浓烟和焦臭提醒着人们,昨夜发生了什么。
这个早上,雄壮巍峨的天帝宫城中,照耀了几百万年盛世的阳光第一次照在了一片修罗场上。
数千人手中的兵器仍旧相交在一起,被不同的战靴踩碎的血肉狼藉地抹在嵌金的方砖上,廊前阶下玉色的排水孔前,汪着一洼洼赤色。
但是,此刻场中一片静寂,几千道视线一齐投射到一个方向,几千双眼睛一齐注视着——注视着一声巨响之后,在呛人的灰烟中从大殿的废墟上推开瓦石缓缓立起的我,注视着我被血和灰尘打湿浸透一绺一绺变成绛紫色的长发,注视着我额头闪着妖异金光的第三只眼睛,注视着我手中,染红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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