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脸书生略施一礼,道:“在下应文,上次匆匆相见,也不曾通姓名。
姑娘可是姓苏?”
苏离离心道,上次我赶你走,你当然通不了姓名,嘴里却简捷答道:“是,应公子客气了。”
应文也不多说,伏案修改一篇文稿。
苏离离瞥了一眼,是安民告示,迟疑道:“这是……哪里的军马?”
应文一手写着,嘴里却答道:“幽州戍卫营的。
祁大人已传檄讨贼,三公子正是麾下先锋。”
苏离离心想,以祁凤翔往来京城的频率,自是经营许久,如今戡乱,自然先下京城,方可坐领诸侯。
只怕祁家有此心思,不是一日两日,正好鲍辉轼君,给了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苏离离三分漠然,三分了然,看在应文眼里,他轻轻一笑,收了文书,敲车道:“我们走吧。”
马车缓缓行过如意坊,转到百福街,正是苏记棺材铺烧焦的门面。
苏离离告辞下车,踢开断木进了内院,见别无异状,唤了于飞两声。
于飞从后院奔了出来,扑到她腿上。
苏离离左右看了看,问:“程叔还没回来?”
于飞摇头,说:“刚刚有城边溃兵进来,在院子里翻了一阵,没见钱财,就要烧房子。
后来有人打过来,他们就跑了。”
苏离离抱着于飞,默然无言。
半晌,起身去厨房找了些东西,两人胡乱吃了。
一直到晚上,程叔也没回来。
苏离离在床上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听于飞已睡熟,才倚在床头模糊睡去。
恍惚中,看见很多年前暂住的一个山谷,莺飞草长,天色昏暗不明。
她坐在那斜草道旁,只觉得寂静空旷,冷得不似人间。
遥遥的路上过来一辆板车,车前挂着一盏鲜艳欲滴的红纸灯笼,灯笼上墨色漆黑写着一个隶体的“苏”
字。
苏离离看不清楚,站起来喊“程叔,程叔。”
拉车的骡子踢踢踏踏将车拉到她面前,车上却没有人,只有一具没有上漆的花板薄皮棺材。
苏离离又小声叫了一声“程叔。”
程叔还是不见踪影。
她犹豫着上前,顺着棺材盖子拉开一尺,赫然看见木头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躺在棺材里,似是死了。
苏离离大惊,想推开棺材把他拉出来,然而那棺材盖却怎么也推不开了。
苏离离伸手摸到他脸上冰凉,四顾无人,连一个救他帮她的人都没有,只有满目的空寂,刹时泪流满面,从梦中惊醒过来。
伸手一摸,脸上湿了,她起身去院中洗了把脸。
水冰凉,风侵骨,正是后半夜寂静之时,月色清辉洒满一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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