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瑶双眼开阖了一下,惨然一笑。
猛地拔下头上金钗,眼中精光四射,手起钗落,人人只及见金光一闪,宣瑶就已捂着脸跪在了地上。
过了片刻,才有鲜血一滴滴地从指缝间流出,竟在地上汇成了一片血洼。
延禧帝只道她要自裁,骇得退了几步,连声高喊御医。
宣清也挣出了束缚,跪在宣瑶面前,一面用衣袖给她拭血,一面带着哭腔声唤:“阿姊……”
宣瑶却抬起了头,双目含怨,砭人骨髓,嘴角却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没事。”
延禧帝如见鬼魅。
只看她左额上拉了一道寸把长的口子,深可见骨,直贯到下颌,狰狞可怖。
另半张脸却薄施粉黛,春花一般,光华玉映。
沾了点点血花,反倒愈显妖冶。
连宣清都忘了哭泣,仿佛姐姐忽然变得陌生起来,不知怎的,他浑身都涌起了寒潮。
延禧帝背转了身,似是不忍再看,轻如叹息般地道:“何至如此……”
他知道,九女儿的一生算是毁了。
放眼九州,数百豪族,没有一个少年子弟肯做她的驸马爷,无论她曾经的艳名是如何远扬。
她这辈子最好的收煞,也就是终老女贞观,做一个清修女观了。
帝王鸾仗不知何时悄然远去,只有禧王宣平还杵在原地。
他仿佛每一步都重逾千斤,怎么也不敢走过来。
一张文秀的脸上已是泪水纵横,对着二人遥拜了两拜,哽咽道:“清弟,九妹,似此重恩,何日能报!”
宣瑶却对他那些空言虚语恍若不闻,直似未看见他一般,木然转身。
宣清赶忙跟了上去,不知该如何作答,临别又对宣平笑了一下,欲言还止。
猛然间,手上就如给枯藤缠住了,尖利的指甲贴腕箍着,寒气钻进肉里。
他一回头,宣瑶正一脸似笑非笑,了然道:“你瞧见的人,定是他罢。”
宣清情知瞒她不过,干脆地点头:“平哥哥一定是冤枉的,可我若说出他来,他的嫌疑就再也洗不清了。”
宣瑶冷笑道:“他若非为了争太子之位,又怎会见你被欺,竟一言也不出!
你还认他做哥哥!”
宣清急得声音也抬高了,慢下脚步,袖子一摔:“阿姊怎能这般说!
就算他为我说话,凭父皇的性子,那也是无济于事,何苦要再拉个人下水……再说,往日平哥哥是如何待我们的,阿姊都忘了吗!”
宣瑶只觉半边伤脸愈加灼痛,那血还在滴滴答答,都似从心尖流出。
那里定是被剜了一个比面上还深的创口。
她颤声道:“好!
你是一片苦心——”
清透的嗓音忽然如落幽谷,显出几分森然:“那你在亭边,可又有看见别的人吗?”
宣清全身都抖颤起来,极难堪地垂下头,满嘴苦涩:“阿姊真的非迫我说不可吗?”
宣瑶如遭重击,三伏天里过了一身汗。
她脚下兀自不停,眼前发花,随口问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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