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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信任他?这孩子,显然已将她父王曾告诫过她的东西抛却了脑后,她父王是对了,而这孩子,是愚蠢的。
将无邪放置到了榻上,行军在外,那床榻自然也是简陋得很,支架与帆布便已简单搭建而成,无邪的身子很快沉入了榻子里,秦燕归松了手,起身欲走,不防自己那因为她而脏了一大片的衣袖,竟忽然被那只沾满血污的小手给紧紧地拽在了手心里,不肯松开。
秦燕归挑了挑眉,似有些诧异,从未有人胆敢与他这样亲近,即便是这孩子也不例外,而今……她到底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这就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秦无邪?
秦燕归嘴角微掀,却毫无笑意,手上用力,便毫不留情地欲拽出自己的袖子离去,不料竟不曾抽动,无邪仍闭着眼,好不容易松展开来的眉间又一次紧紧地皱到了一起,分明意识模糊,那双小手却异常有力。
似与这孩子僵持住了,一向从容自负,自诩掌控世事的秦燕归,破天荒地有些不耐了,急欲抽身离去,比任何时候都急,这样的情绪前所未有,却不知是为了何。
“莫去,危险……”
那用尽全力才拽住的一点真实的触感为何总是急忙挣脱自己?无邪沉睡的面容也忽然变得不安了起来,越发紧紧地拽住,不肯被挣脱,前方是陷阱,别去,危险……
危险……
秦燕归的背脊一僵,面上忽地浮现了一层苦笑,这孩子,清醒的时候所回答的所有问题皆条理清醒,睡着了,却又犯起了糊涂不成?
危险?这就是她昏了头脑来到这里自取了一番罪受的原因?
“秦燕归……”
无邪的睫毛颤了颤,不知是醒是睡。
她醒着的时候,从未不唤他的名讳,如今竟敢这样大胆唤他的名字,想来是梦呓罢了,可仅仅是这一声梦呓,却令秦燕归眉间一皱,如一记重锤敲击血肉之躯一般,胸口一滞,忽然有不良的预感排山倒海而来……
他当即皱了眉,面色刷地一下便得煞白,整个人瞬间失态,白袍掀乱,仓皇跌坐在榻旁的椅子上,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猛然打开了无邪的手,他呼吸急促,血气翻腾之间,竟有一处猩红自嘴角溢出,从来优雅从容的秦燕归,从未在人前如此狼狈过,他迅速在自己身上点了几处穴道,又迅速自袖中倒出了一颗什么东西塞入了自己口中,调息许久,似乎才渐渐地缓了过来,只是面色依旧微微苍白,眉宇间有倦色……
那一下被猛然打开了手,无邪似乎被惊动了,茫然地睁开了双眼,眼中氤氲着尚未完全清醒的雾气,呆呆地看着秦燕归,许久许久,只见他面色微白,眉宇间似乎有倦色,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秦燕归,一时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只下意识地又伸出了手,紧紧地拽住了秦燕归的袖子:“别去,危险……”
想来是梦,只有在梦里,那些平日里不可能发生的事才会有可能发生,否则像秦燕归这般的人,连断了手都不曾皱一下眉头,又怎会有如此疲倦之色在他的面容上出现?
秦燕归怔了怔,他原已想拂袖离去,却见无邪又拽住了自己的袖子,像一只落魄了的野猫一般,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固执,又稚气。
“好。
你再睡会。”
半晌,他失了血色的嘴角方才轻轻扬起,终还是轻叹了口气,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任她拽着自己的袖子,却不容她的那双眼睛仍旧如此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秦燕归在无邪的肩侧迅速一点,便令无邪再一次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面上的神情依旧紧绷,脸色不佳,与平日里那虽淡漠,俊容却从来是欺世惑人的温和高雅不同,此刻他的俊脸一半淹没在了阴影里,一半在那跳动的烛火笼罩之中,就如同天堂与地狱,仅一线之差,是毫不掩饰的对峙与交错。
无邪睡得安稳了,就如同完成了一桩连失去了意识也仍旧惦记的大事一般,渐渐地松了力气。
秦燕归就坐在她身侧,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脸上,很平静,平静得甚至没有一点波澜,让人看不穿看不透那眸光的深邃莫测。
……
“三……”
似乎有什么军情要禀报秦燕归,秦沧一路寻来,知是三哥回了帐子,便掀了帘子直接进来,不料那“三”
字还在嘴边,整个人便已愣住了,只因眼前这场景,太过出乎意料,太过……令人惊讶。
他三哥竟亲自拧干了湿布,垂下眼帘来,他的面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可神情却是那样平静,心无旁骛地做着一件事,那一侧的一盆水早已经黑了,而无邪原本脏兮兮的小脸,却已露出了白净,面颊上有一道伤痕,很细,已然结了痂,仅仅是这一幕,便已将秦沧看呆了,只因他三哥如此的专注与心无旁骛,已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三,三哥……”
秦沧蠕动了一下嘴唇,哆哆嗦嗦地喊出了完整的这两个字。
听到了他的声音,秦燕归松了手,面无表情,目光落在他脸上后,又平寂自如地转开,就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站起身来:“走吧。”
秦沧还没开口,他好像就已经知道了秦沧的来意。
秦沧傻眼了一般点了点头,呆呆地已率先转身往外走,身后的秦燕归却脚下一顿,似忽然响起了什么一般,只丢给了他一句“先走”
,便回过身去,将那到了他手中的银哨子系回了无邪的脖子,然后便若无其事地也随着秦沧走了出去,随着那一个动作,眼底的温柔,也骤然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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