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睛,看到远处盘旋的一群鸽子,无声、飞快地掠过天际,飞得远了。
二少奶奶住在这样的小楼上,只怕也是很孤寂的吧。
易连慎忙于军政,常年应酬繁多,未免冷落了****。
秦桑从前跟家里的两个妯娌都并不亲近,此时走到这里来,倒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走进二少奶奶的梦境里,明明这一切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可是心里却隐约觉得可怕。
她本来想看一看就下楼去的,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还是转回二少奶奶的睡房去。
自从二少奶奶寻了短见之后,这里只怕就再也没有人来过了。
屋子里的桌椅箱笼之上都落了一层淡淡的薄灰,床上的帐子一半挂在帐钗上,一半散了下来,空荡荡的那只帐钩就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秦桑看见北面有一面窗子开着,因为昨天下雨的缘故,所以溅进来的水打湿了地板,一小汪水痕摊在那里,倒像是窗子里漏进来的月色。
而南边梳妆台上的脂粉,还有外国进口的香水,高高低低的玻璃瓶排列着,另外放着一把梳子,仿佛刚刚还有人坐在那里梳头一般。
她站在屋子里,心想原来这就是室迩人遐。
因为看着梳妆台,所以她就随手拉开了抽屉,只见抽屉里搁着几件珠钗,都是家常曾经见二少奶奶佩戴过的。
另外还有一只沉香木匣子,里头装着只西洋钟表,并一串九连环,还有几枚錾金的蝴蝶书签。
都是闺阁中的寻常玩意儿,秦桑因为见着那錾金书签精致可爱,所以忍不住拿起来看了看。
“你要是喜欢,就拿回去做个念想。”
秦桑被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少奶奶。
她爬上楼来只是微微喘气,看到秦桑手里拿着书签,便说道:“你就把这盒子拿去吧。
要按照旧式的规矩,也应该把她的东西分一分,给家里的各人做个纪念。
只不过时日不太平,老爷子又病着,所以没人想起来。”
秦桑原也知道这样的规矩,反正盒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大嫂既然这样说了,也算作是长者赐。
于是点了点头,大少奶奶将梳妆台上的象牙梳子拿了,说道:“我就要这个,回头再叫人来把二少奶奶的东西清一清,给各房送去一点儿。
唉……可怜她……”
说到这里,大少奶奶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秦桑知道大少奶奶当家,还有很多杂事要忙,所以快吃中午饭的时候,她就回到自己院子里去了。
这次虽然易连怡将她扣在府里,不过大约他也知道她是插翅难飞,所以虽然拨了几个佣人来服侍她,但也并不监视她的行动。
秦桑回到自己院子里,又回头望二少奶奶的那座小楼,只觉得青松环绕,一角飞檐。
原来妯娌之间,也曾这样近在咫尺,却不曾相知相见,没想到两个人却原来是殊途同归。
只不知道彼时二少奶奶的心境,到底又是何样一番情形。
她在府中无事,从书架上拣了易连恺的旧书来读。
易连恺虽然不学无术,但是家教甚严,更兼易氏富可敌国,所以藏书甚丰,连易连恺这样的公子哥儿,都收着好几本宋版书,更有明代仿黄善夫的刻本,校勘极精,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她看了半卷旧书,忽然闻到淡淡的香气,正是上好沉水的独有香味。
心想这屋子里又没有焚香,怎么会有沉水香的气味呢?略一凝神,却看到自己从二少奶奶屋子里带出来的那个匣子,正放在桌子上,原来这匣子是上好的沉香木所制,初时不觉,此时心静下来,便闻到一阵阵的幽香袭人。
二少奶奶素来也是个精雅的人物,所以才在器皿上如此用心吧。
她想到这里,不由又微微叹了口气,随手拿了枚书签夹到书中,然后检点盒子里的西洋表,因为多日不上弹簧,早已经不走了,而那套九连环,虽然是白铜所制,因为久久不玩的缘故,也生了暗绿色的铜锈。
她把九连环拿出来解了一会儿,看着沉香木盒子里雕刻的蝴蝶,极是栩栩如生。
阳光从镂空的盒子背面穿过来,映在桌面上,便是一只只蝴蝶的影子,光影****,蝴蝶亦薄翅欲飞,仿佛手一触,便要展翼飞去一般。
她看着这花纹的倒影,突然心中一动,将盒子里的杂物统统倒了出来,果然在盒子底部,有一个蝴蝶印记,刻在木头底下,仿佛只是装饰的花纹。
她将那些錾金的蝴蝶书签一一比试,试到不知道第几枚,正好是严丝合缝,恰恰地嵌了进去,便如同打造好的一枚钥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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