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子抬起头来,逼回了眼中滚动的泪意。
身边一片死寂,顾四郎和解氏匪夷所思的看着抱着顾承祖的大嫂崔氏,没有想到,那年春夜背后既然隐藏着这样残酷的真相。
顾大郎立在一旁,面如死灰,周令德亦瞠目结舌。
她心中觉得有一点畅快。
但在畅快之中,却又泛起点点哀凉。
就算她终于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说出当日的真相,又有什么用呢?
她的腿却是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大堂之上一片寂静。
梁官人左右探看片刻,忽的笑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他的笑声清冷,带着些许阴柔的味道。
却如同一声惊雷,吓的顾大郎和崔氏面色惨白,再也不敢打什么主意,拉着顾承祖跪了下来,连连向着梁官人磕头,“官人,官人,承祖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你就饶了他一命吧!”
梁官人唇角冷屑一翘,起身望着三娘子,询问道,“小娘子,你觉得这事当怎么处理?”
三娘子抬头看了梁官人一眼,从梁官人的目光读懂了她的意思。
她挺直了腰肢,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从不知名的地方汲取着勇气,这才环视着顾家人,轻轻的笑起来,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意味。
“……周明府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就算我不是顾家的女儿,但阿爷对我有救命之恩,大父对我有养育之情,因着他二人的恩情,这辈子我没法子报复顾承祖。”
她一字一字慢慢道,瞧着崔氏陡然颓坐在堂上,因着松了一口气而容光焕发的模样,将肺腑间的郁火咽下去,讥诮一笑,“但我虽不能报仇,却也容不得你们拿我将傻子欺,得了便宜还想卖乖——这顾家的帐,我倒是该算一算了!”
她扬声斥道,“春桃?”
春桃浑身一惊,摊在地上,抖索成一团。
三娘子转头询问周令德,“周明府,这一刁婢这些年对我怠慢甚重,小女如今打算处置她一番,不知可否?”
周令德面色惭愧,朝着三娘子拜道,“本官之前思行不周,还请顾娘子见谅,这贱婢以奴欺主,罪犯不恕,自当受重责,顾娘子但请从心所愿。”
“三娘子饶了奴吧,”
春桃大惊,不住的向着三娘子磕头,语无伦次道,“奴婢不是故意怠慢你的。
奴婢今日误了你的朝食,是因二娘子在园子中拦了奴婢,要奴婢在一旁伺候,奴婢不是故意的。
奴婢不过是一个小小使女,很多事情也没有法子。
你就看在奴婢从小伺候你的情分上,饶过奴这一次吧!”
“情分?”
顾三娘瞧着春桃仓惶眉眼,心中一时间有些悲凉,慢慢道,“我们的情分早就被你耗光了。”
声音一厉,扬声喝道,“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县府衙役轰然应声,拖着春桃死狗一样的身子下去,就在堂下按着,噼里啪啦的打起来。
开始还能听着春桃惨叫几声,慢慢的声音就低了下去。
顾家主仆听着打板子的动静,面色都渐渐变了。
顾家不过是湖州普通乡绅,上上下下何曾见过这样的杖刑责罚场面,听着竹板打在春桃身上的噗噗声响,噤若寒蝉。
顾四娘浑身微微发抖,忍不住抬头往堂中看去。
午后的天光从堂侧照进去,映在她的身后,光灿烁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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