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童老五搀着,慢慢地向河岸上走,因道:“我向来要强,不肯出老相,这一下了乡,倒摆出老相来,路都走不动了。”
童老五笑道:“你生也生得我出,你老客气什么?你不见自从昨夜以来,人家都错把我当了你的儿子。”
何氏摇摇头道:“莫说是生一个养老的儿子不容易,就是养一个作伴的女儿,也要有那分福气。”
说着,摇晃了她的头,只管叹气。
童老五对于她这番赞叹,很是感到满足。
扶着她进了小客店,见街上有新鲜猪肉,买了四两猪肝,一仔挂面,亲自下灶,作了一碗猪肝面给何氏过早,他倒只和洪麻皮干嚼了几根油条。
等着她把面吃完了,老五才笑着向她道:“到了这里,你老人家就百事不用烦心了。
昨晚在夜航船上没有睡得好,可以在这里面房间里,休息几个钟头。
你老请等着,我去推了车子来。
你老只管睡,这里有洪伙计代看守着行李,不会有事的。”
说了不算,他还手扶了她到小客房里去。
何氏在那夜航船上,虽也睡了一觉的,可是心里头过于害怕,没有睡得安贴。
这时到了乡下,觉得是何德厚生平所未曾提到过的一个所在,他自然也不会追到这个地方来,床铺现成,便引起了几分睡意,头一着枕就安然地昏沉过去了。
及至一觉醒来之后,窗子外的阳光,老远地射着眼睛,已是正午了。
便看到童老五敞开了短袄子面前的一排纽扣,露出了胸脯,将粗布手巾只管擦了汗,面孔红红的,站在天井屋檐下。
便坐起来问道:“老五,你出这样一身汗,在哪里跑了一趟来吗?”
他笑道。
“我没有作声呀,你老倒醒了。
我赶了一乘车子来了,你出来喝口水,我们就走吧。”
何氏扶着墙壁,慢慢走了出来,因道:“这可是要命,正在用脚的时候,把脚骨蹩痛了。”
老五道:“那你就不用烦心。
连人带行李,我一车子都推了去;本来可以不必把脚蹩痛的,那是你老心里头着急,自己惹出来的麻烦。
现在你老就安心在乡下过太平日子好了,有天大的事,都有我母子两个和你老来顶住。”
那洪麻皮泡了一碗粗茶,坐在前面店堂里休息,他正温凉着一碗茶,放在一边,让老五解渴。
倒不想他远路推了车子回来,站着还在擦身上的汗,这又向何氏夸嘴,要和她保险了。
在杨大个子下乡来说情的时候,他还是还价不卖,硬得不得了,于今到城里去受了一次累回来,情形就变了,比秀姐娘的儿子还要孝顺些。
年纪轻的小伙子,性子总是暴躁的,可是说变就变,什么都可以更改,于今又是这样的柔和好说话了。
他如此地推想着,见何氏摸索了出来,老五还跟在后面,遥遥作个扶持的样子。
笑道:“你出了那么些汗,难道茶都不要喝一口吗?”
童老五笑道:“是要喝!
十五里路,一口气跑了去,又是一口气跑了来。”
说时,他掀起一片衣襟,当了扇子摇。
另一只手,便来端茶碗。
看到何氏坐在桌子边,就把茶碗放下来,向她笑道:“你老刚起来,先喝两口。”
何氏道:“这就用不着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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