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去捏她的脸,他的手指很粗糙,也许是以前打球打出来的,但捏在她脸上,却有点痒——异样的痒。
好像不是在捏她的脸,而是她的心。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某一个傍晚,天也是像这样半黑不亮的,有人在路灯下拍了拍她的肩,生硬地说:“喂,你这样我就当你不生气喽……”
他的口气像是不确定,那是一个少年叛逆自负却也疑惑不安的声音,这声音一句一句地敲打在她脑海里,她忽然有种快乐——难以言语的快乐。
路灯那白色的光芒照在他脸上,看不清脸庞,但轮廓却是熟悉的,还有他那个无论如何也改不掉的噘嘴的习惯。
不知道是因为想到了什么,还是因为被袁祖耘捏得痒了,她不禁咧了咧嘴。
他放开手,看着她,一脸无奈地说:“算了,你以后还是生气吧,生气的时候比较好看。”
周末的晚上,子默破天荒地约世纭去酒吧。
她按照子默传来的地址找到那里,那是一条衡山路附近幽静的马路,酒吧门口的招牌既没有霓虹闪烁也没有鬼鬼祟祟,而是安静地散发着金色的灯光,像是马路边上的某户人家。
世纭推门进去,头顶发出清脆的铃声,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伦敦WardourStreet上那些传统式的酒吧,可是……又跟那里不同。
正对着大门的地方是一排长长的吧台,沿着墙的地方摆满了小圆桌和高脚凳,墙上是一个超大型的液晶电视——她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同,就是这个价值不菲的电视吧。
WardourStreet那些传统式的酒吧里很少有电视机,即使有,也只是孤单而不显眼地摆放在墙角,人们通常不会去看,不像这里,所有的人都望着同一个方向——像是PiccadillyCircus附近那些聚集着疯狂足球迷的运动酒吧。
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的子默远远看去就跟男生没什么两样,她翘着腿,和一个笑容亲切的男人坐在一起,看到她来了就挥挥手,转头跟那个男人说了些什么。
世纭走过去,不禁觉得那个男人的轮廓很熟悉。
“你来了,”
子默的语气是一贯的木讷,“这个是,项峰——项屿的哥哥。”
世纭恍然大悟地看着他,点头示意。
“你好,”
他没有殷勤地伸出手,也没有带着审视的目光,而是亲切地举了举手里的啤酒杯,好像老朋友那样问,“要不要也来一杯?”
她想了几秒钟,大方地点点头:“好啊。”
“我们经常来这里看球。”
子默盯着电视机,一边往嘴里塞花生米。
电视里是一群世纭不认识的男人,挥汗如雨地奔跑着,抢断着,推搡着,嚎叫着——哦,也许嚎叫的是周围看球的这些人。
她坐到吧台前的高脚凳上,一杯跟项峰手里的啤酒成色差不多的东西立刻推到她面前,她举起来想喝,却有一个声音隔着子默亲切地说:“不要喝太猛,这玩意儿尽管酒精含量不高,喝多了也会头晕。”
她举着杯子,张着嘴,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浅抿了一口。
他怎么会知道她渴得想一口气喝下去呢?是侦探小说家的直觉么?
项峰跟酒保说了几句,酒保会意地点点头,拿了一杯冷水放到世纭面前。
她再一次尴尬地笑了一下,不客气地全部倒进胃里,那种夏末秋初特有的干渴的感觉终于缓解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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