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依臣所见,不妨让霍将军留于关内,施展宏图。”
殿内,静极了,定北侯护国之功,朝廷之砥柱,竟要交出一子关内留质。
丞相此言绝非心血来潮,背后,是圣意。
霍临风立得疲惫,晨昏激战时不觉得,此刻立得疲惫“皇上,臣恐难堪重任,不敢”
成帝摆手“侯爷之子岂是凡人,不必妄自菲薄,况且,你才二十三岁,一辈子待在塞北也闷了些,留下来闯荡闯荡也好。”
这两句,轻描淡写的,为此行拨云见日,霍临风被打断的话卡在咽处,如鲠在喉。
他屈膝复跪“微臣但凭皇上吩咐,万死不辞。”
一晃,瞧见霍钊紧握的拳头。
时辰到了,退朝,成帝未尽兴般“至于安排什么去处,不急,”
搭了内侍的胳膊,一直身一抬眼,淌着富贵气,和说一不二的威严,“今晚设宴与侯爷接风,再商议不迟。”
朝臣跪送,散了,霍临风跟着霍钊离殿,三两步叫陈若吟撵上,堵在门口。
“侯爷大步流星,叫在下好追。”
陈若吟抚须,凤眼含笑,漏点点精光,“本想请侯爷到府中一叙,既然宫中设宴,那你我二人定要对酌几杯。”
霍钊揣着手“自然,丞相能言善辩,该好好润润嗓子。”
陈若吟不恼,凑近些,白鹤紫袍碰了麒麟大氅,难较高低,“侯爷休要怨我,”
他悄声,几乎附在霍钊耳畔,“不过是用我这张嘴,述皇上的心,你我权位相当,只我得罪得起,也自然由我来说。”
他说罢,阴恻恻地笑了,笑定北侯遭忌,或是笑什么旁的,又瞥向霍临风“贤侄,听我一句劝既来之,则安之。”
天子脚下,万万不可逞能,稍不安分,管你侯或相,锵了皮折了骨,尝一尝万劫不复。
陈若吟扬长而去,紫袍抖擞,上头白鹤振翅欲飞,霍临风望着,在他父亲面前嚣张造作的人物,这是头一个。
陈若吟叫他难适,陈若吟所吟,叫他生出一股无可奈何。
未待详思,侍官来唤,引他父子二人入宫苑休憩。
是夜,曲鸾台,红烛三百根,灯火熏燎漫漫的夜,乐师架琴拨弦,淌出一支逍遥曲,小方几,蚕丝蒲罗,温酒搭着山珍。
这席排场,御侍跪旁斟酒,霍临风拈杯,仰颈饮下时瞥见对面一人。
隔着腰肢款摆的舞姬,不分明,那人与霍钊和陈若吟年岁相仿,却无铜浇铁铸之身段,也无目露精光之面相,静如沉水,苍白清瘦,周身散着儒雅卷气,在这靡靡夜宴中煞是打眼。
恰逢一道甜梨煨鹅上桌,他收了眼儿,情不自禁地、只能默默地惦起家中的蒸梨。
陡地,清脆一响,成帝的箸尖儿碰了酒器,顿时静了,周遭声音噤得宛若无人,拾掇的奴才都屏着气息。
“朕吃醉了,”
如此无声空当,成帝那份声儿清楚极了,“临风,”
拖长地、亲昵地唤,“四海之中,你中意何处,朕便许你何处,绝不亏待。”
霍临风心惊,不胆颤,起了身速速下跪“皇上大大抬举,微臣初来乍到,一切谨遵皇上旨意。”
成帝的眼尾稍稍一吊,中郎将会意,叫乐师继续吹弹“那朕问问众卿的意思,霍将军到何处稳妥”
霍钊当即望向陈若吟,有准备般,陈若吟顾来,应了这审视。
“启禀皇上,臣有一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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