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宣继续道:“所有人都说姚将军曾犯死罪,罪无可恕。
可只有在下知晓,姚将军是受了天大的枉屈。
只因……当年在下的父亲,亦在受辱之列,如今尸身也未能寻回。
姚将军之怒,亦是在下之怒。”
竟有这桩情由。
菏州天高皇帝远,收几两银子便鬻官授职之事屡见不鲜。
底下做事之人常是官老爷家的旁支远亲,关系错综复杂,理都理不明白。
得罪了河道官,家中便常有登门挑事的。
姚辛知的母亲不堪其扰,一口血呕出,没几日便病死了,此后谁也没机会为她说句公道话。
郁微的防备之心稍减,宽慰道:“你也不必过于伤痛了。
此案已经彻查,当年强征徭役的菏州官府官员皆被惩处。
你父亲在天之灵,应当得以告慰。”
何宣再拜:“在下知道,是殿下当年执意为姚将军讨公道,不惜惹怒圣颜也要追究此旧案。
殿下是我的恩人。
今日一见,不胜感念!”
这个何宣实在是玲珑剔透之人,即便是郁微心中仍旧对其怀有芥蒂,面对他句句攻心之言,也很难再冷漠以对。
两人并肩在后园中走着。
石灯中的火光暗淡许多,几乎看不清周遭的环境。
何宣道:“只是惋惜,姚将军平白落下恶名。
希望没有小人的闲言碎语扰她清静。”
郁微却笑了:“她是将军,安身立命凭借的是手中剑。
至于闲言碎语……”
她将剑抽出一截。
剑刃出鞘之后在寒夜里闪烁着凛然之光,令人无故生畏。
郁微道:“没有人敢。”
天气才见回暖,地上积雪开始融化,曲平便又被一场冷风侵袭,下了一场绵密湿冷的冬雨。
临行前的天色晦暗,郁微裹着厚实的披风站在廊下看雨。
面前头顶蓑衣疾步而来的是杨荣。
他今个没穿锦衣卫的玄袍,只穿了件灰褐襕衫,脚底的靴子踩水而来时出咯吱的声响。
取下蓑衣抖净水渍,他抱拳行礼,对郁微道:“殿下,真的要走了?”
担心廊下的鹦鹉畏冷,郁微取下鸟笼转身入了内室。
室内炭火将要烧尽,虚虚的剩了一抹火光,仿佛雨丝吹进窗子就能熄灭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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