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幽篁来到户部的门房时,大家都面目好奇地看着他,他们对此人并不陌生,甚至因为他拒绝更高的职位,转而来他们户部当个从八品主事,这种行为才让人觉得怪异呢。
要知道从前当上状元的人,都是进入翰林院从事简单的起草诏书,修撰历史的工作,官职还是从六品,可风幽篁却舍弃了那样悠闲的工作,到户部任劳任怨,任谁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还记得白相当时问他为何要去户部的时候,风幽篁说道,“民生之本在于经济,殿试考核的时候,我也曾言财政的累积需要当官者的清明,如今我身在其位,便将自己曾说的话付诸行动,这对我来说不仅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历练,虽然只是小小主事,但我甘之如饴。”
白相听完,捋着胡须笑着说道,“此子甚得我心也。”
风寒竹其实也不明白风幽篁为何会做这个决定,在哥哥面前,她就显得坦率多了,“一路上我们被各种要债的追得如过街老鼠,当时我就深知,只有将钱财紧紧攥在手中才是最让人心安的,如今这天下贫富不均,富人太富,穷人太穷,我疾贫富不均,今谓汝均之,又有何不可?”
而且她也相信,她不会一直坐在主事这个位置,以她的能力和现有的人脉,相信她很快就可以晋升了。
就在风幽篁进入户部当值的时候,殷云被召进了宫里,这一举动在外人看来好像官家格外器重他,就连状元爷也比不上他。
而此时让人羡慕的殷云却满头大汗,跪在玉石的地面上双腿都有些疼,御书房里的暖阁温度刚刚好,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然而殷云却觉得自己置身骄阳之中,也许是身体原因,他觉得有摇摇欲坠的趋势。
官家收敛笑容,一脸的威严,他只是刚提了提自己的想法,多少人想尚公主都求而不得,他却满脸拒绝,甚至想罢官不做,也不愿意休了自己的糟糠之妻,官家一开始是有些愧疚的,可是面对不听话的臣子,他觉得自己威严受到了轻视,低头批阅着自己的奏折,也不让他起身,就这么漠视了他。
一旁随侍的太监总管看到殷云这个样子面露不忍,想了想他和右相的关系,便劝着天子说道,“奴才人微言轻本,不该多说什么,不过殷公子如今也只是年轻气盛,又太过重情重义,让他舍弃妻于外人而言也不好听,不如贬妻为妾,玉珠公主还是得尊其位的。”
这也是退而求其次,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了,官家一听,眉头舒展开来,“姚公公都替你求情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多谢姚公公思虑周全,官家宅心仁厚,只是殷某身体羸弱,命途多舛,实不为公主良配。”
殷云还是变相拒绝了,他其实心知肚明,如果坦然接受驸马都尉,那么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就像他的大伯,抛弃妻之后娶了圣延长公主,如今已是右相了。
只是相比于权势地位,茹娘在他心中是唯一,她的身份虽比不上公主,可青梅竹马的情意却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他不愿让茹娘寒心。
官家听到他这话,气的想把砚台扔到他的脸上,正在这时,有太监在外禀报,说是右司谏兰大人来了,官家急欲知道旭州情况,相比这些小事,国事更为重要,他不动声色的压住了怒火,将人请了进来。
兰一臣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堂弟跪在镶满玉石的地板上,嘴唇都有些泛白了,他蹙了蹙眉,先将自己在叙州查看到的情况如实禀报。
“臣知修建寨堡是为了削灭藩镇势力,也能抵御外敌,但当地官府却违背朝廷旨意,私自吞并国库金银,以强势压人,当地百姓受到压迫,死在城墙之下的人不计其数,这种大兴土木之事反倒有损民心,失了当初做这件事的用意,当地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臣为民请命,写了叙州知府温岭和地方霸主周宥的罪状,联合当地百姓请愿的手印,特此呈给圣上。”
兰一臣从袖中将奏折呈上,姚公公接了过去,转递到圣上面前。
官家展开一阅,眉头越皱越深,上面对叙州知府的罪状真是罄竹难书,他“啪”
的一声合上奏折,立即传下旨意,让刑部全权处理此事,该抓的人抓了,该判的人判了,然后又让户部派出几人恢复叙州的当地经济展,兰一臣可以作为监事。
任务安排了下去,兰一臣却没有告退,他说道,“叙州知府温岭敢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如此行事,其实背后还有人支持。”
官家眼皮子跳了跳,捋了捋其中的思绪,信德王外祖家好像就是姓温,若是温岭是信德王的亲戚,免不了信德王来他面前闹上一闹,可这祖宗他也不敢得罪呀。
说起来,这信德王是他最小的一个弟弟,只是官家害怕出现兄弟夺权的局面,便尽可能的将信德王养得无法无天,如今这信德王就像是脱缰的猛虎,任谁也收不回笼子里了。
信德王为人傲虐,几乎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有一次,他想试一试自己的宝刀锋不锋利,于是从刑部的牢房里带走了许多死刑犯,而这些死刑犯最后的下场都是死于信德王的刀下,官家听说这件事后训斥了他一顿,他却不以为意的说道,“本就是将死之人,他们死前为我的新刀试炼,也算是死得其所,皇兄总不希望我滥杀无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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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让官家顿时哑口无言,明明知道他做的不是好的事情,却总是说不过对方,真真是让人懊恼不已。
“此事孤会查明白的,到时候会给群臣一个交代。”
官家装作不知温岭到底是什么人,于是和他打着马虎眼。
兰一臣也不想逼官家太甚,岔开话题道,“不知道殷榜眼为何跪在此处,是做了什么惹圣上生气的事吗?”
“不过是孤的家事,倒也算不上大错,殷云,起来吧。”
官家终于施了恩典,大慈悲的说道。
“谢官家体恤,”
殷云跪的腿都有些麻了,但又不敢在殿前失仪,只好慢吞吞的抬起了脚,顿时一阵酸麻从脚心传到了四肢百骸,让他差点叫出声来。
好在兰一臣看出了他的不适,在旁边虚扶了一把,殷云腼腆的对他笑笑,官家现在头疼信德王的事情,也不想看到他这冥顽不化的脸,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兰一臣也随他一同告退,搀扶着他一路走向宫门外,路上,他问道,“官家为何要苛待于你?难不成你说了什么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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