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也无他法,道:“我替公子找间厢房避一避吧。”
周随哭够了,遥摇头,说:“避得了今日,也避不了明日的,我受这一时辱无妨,只盼翁主一定要收复大梁,这样一群人爬上高位,百姓安能有宁日?这天下便是要易主,也得是一方明主啊!”
老管家想起旧主殉节,心下一时也悲恸,主仆二人面上具是凄然。
周随不愿这般快回到席上,便去厨房看炙羊肉烧得如何了。
宴席上,邢烈心下不痛快,一直喝着闷酒,喝到后边,挨在他身边的两个姐儿想给他倒酒,都被他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了。
两个姐儿见惯了这场面,自有她们自己的一套圆场法子,娇声哀怨道:“将军……奴家哪里伺候得不好,将军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边上的武将也揽着美人笑问:“邢将军这是怎了?”
邢烈已七分醉,将酒樽重重往案上一掷,想起进府前瞧见的那道一身孝衣却风韵犹存的身影,不满道:“咱们攻进洛都那会儿,那些个高门大府的贵妇小姐,司徒也是任我们挑的,怎地到了雍州这地儿,反只能玩些花楼里的娼妓?”
坐在主位左下方席位,一直都睁只眼闭只眼,只管吃菜的长史出声道:“雍州这是献降,邢将军休要妄言。”
邢烈不敢顶撞长史,却仍是一脸不忿之色,扯了扯领口散热气,起身道:“我出去透透气!”
长史怕他生事,招来立在屋角的近卫道:“你跟着邢将军,莫要让他捅出什么篓子来。”
近卫点头跟了出去。
-
屋外风雪盛,邢烈叫风一吹,酒劲儿散了些,那股心火却更冲了。
他随便揪了个路过的小厮,逼问出周夫人所在院落后,借着几l分醉意,眼神癫热地朝西跨院走了去。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近卫见势不妙,上前拦他:“邢将军,您这是去何处?”
邢烈此刻满脑子都是那妇人一身素衣凄楚的神色和丰腴的身段,只觉整个心口都在发烫,见又来个阻自己好事的,一手刀便把人劈晕了,骂道:“不过是个孀寡妇人,莫说姓周的老东西死了,便是他还活着,老子也能强占!
百里俦那老匹夫,成日在司徒跟前上老子眼药不说,还直接管老子头上来了!”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脚步虚浮地继续往西跨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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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跨院厅房内置着周敬安的棺木,周夫人跪坐在蒲团上,听着前厅那边隐约传来的丝竹声,红着眼给亡夫烧纸钱。
萧蕙娘看着周夫人不到两日便已憔悴了不少的脸色,劝道:“夫人,人死不能复生,公子还未成家,您要好好保重自个儿的身子才成啊,您若是病了,公子心里更不好受的。”
周夫人眼泪便又流了出来,说:“我前半生常觉着,自己这一生顺遂,当姑娘时家中父母疼爱,嫁人了
,又是个样样都合我心意的夫婿,不管是吟诗作画,还是抚琴对弈,夫君都与我是知音。
如今他去了……我这心里仿佛就空了一块。
早知今日,当初倒不如嫁个不那么合我心意的……”
萧蕙娘叹气,说:“夫人这是难过到说胡话了。”
周夫人望着萧蕙娘哭得不能自已:“萧姐姐,你教教我,你相公过世那会儿,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萧蕙娘怔怔地,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缓了几l息才说:“我没有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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