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灾神似乎是刚追杀完幸存者回来,眼角眉梢间还透着些许残存的血气。
那种若有若无的危险感在他一边将手搭在易水左肩,一边自其身后缓缓俯下身来、朝着镜子斜觑而去时,于不经意间攀到了顶峰。
两双既相似又不同的暗金色眼眸就这么隔着镜子静静对视着。
“你该不会真是我遗失在外的兄弟吧?最好别是,我这人可不讲什么兄弟情。”
话虽这么说,可在一万年后,在所有熟人不断消逝的未来里,仅剩的血缘终究让你与封极的关系趋于和缓,半点不像不讲兄弟情的样子。
这么一想,一万年还真是久远。
久远到山河变色,久远到烈火将熄。
而正处于这个时间节点的他,会亲眼见到封尽于天灾下逐渐熄灭的那一幕吗?
易水眼神变化的一瞬间,他身后的封尽就敏锐地捕捉到了。
下一秒,他搭在易水左肩的手便似无意似威胁的移至其后颈,然后几近低语地于易水耳畔说道:
“我早就警告过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还活得好好的,不要为我哀悼。
如果真到了不得不死的那一天,那你就在我死前拿起弓,一箭射穿我的心脏。”
“因为在这样的箭下,我就能不留遗憾地坦然赴死。”
一米九的封尽有着血火中淬炼出的极致躯体,极致的武力铸就的是他极端的气魄。
这一刻哪怕是提起死亡,他也轻描淡写地如同赴宴一般。
那么为什么?既然封尽对生死根本没那么执著,为什么一万年后他会在濒死之际挣扎至此?总不会就因为死亡方式不合心意吧?
过了半响,在封尽终于发现易水瞳孔上戴着的那副金色眼镜、正扳过他的脸凑近打量时,易水终于问出了当初在后院里询问封极却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封尽,告诉我,已经经历的痛苦,会让你痛苦第二次吗?”
“嗯?”
封尽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东西似的顿了一下,尔后他才漫不经心地回道:“那得看是什么了。
你别学极哥说一半藏一半的那套,要问什么就说具体点,然后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我是说,如果你的亲友、你的同袍都在天灾下覆灭,只有你还活着,在那样的灾厄下,你会想些什么?会为此痛苦为此发疯吗?再假设这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你却突然在某一夜做了个极为逼真的旧日重现的噩梦,你会因此万念俱灰吗?”
打断易水三连问的是封尽由低至高的笑声。
“哈……”
封尽笑着低下头颅,再次垂眸和易水对视着。
“真奇怪,你竟然觉得我会因为别人而痛苦。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圣人么?那你可太高看我了。”
老实说,封尽被帝国内外骂了多少年的杀坯,公众号梦白推文台,连极哥都不止一次说他是“极端的个人主义者”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将他放在那么高的位置。
这简直可笑到可爱的地步了。
“既然你问了,我就回答你吧。
假设真有那样的天灾,那么那一刻,我一定只想化身天灾。”
“我会想,凭什么是我在天灾下苟延残喘?就应该由我来充当天灾的位置,让天上地下所有的灾厄来适应我。”
“如果某一天真的旧事重演了,那就是我还不够强。
努力想办法变得更强便是。”
这样的答案,果然是封尽的风格。
但这依旧解释不通未来封尽的糟糕状态。
“……但你确实痛苦。”
如果封尽不是因为灾厄里死了太多人而痛苦,如果封尽不是因为屠杀太多的异兽感到厌倦而痛苦,未来的他到底为什么沉郁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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