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家里头,刘家根深叶茂,毕家却只有一个独子,才十来岁光景。
那会儿毕家儿子常上门头沟瞧他姑姑,半路上要经过一条板桥,那桥年代久远,一凿就碎了……”
他说着,笑了笑,笑容里有凄凉的味道,“我眼看着他摔下桥,在他快淹死的时候才把他捞上岸,毕家对我感恩戴德,自然我说什么,他们都会替我周全。”
月徊越听越不对劲儿,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儿,“然后呢?你费了老鼻子劲儿和毕家攀上关系,不是为了上毕家串门儿吧?”
他垂眼说不是,“毕家承办牙行多年,和宫里掌事的多有往来,有时候小人物办事,比大人物还方便,使个眼色,让高抬贵手,事儿就通融过去了。
况且我还仗着盛二叔的排头,他那时候是宗人府经历……”
月徊原本结结实实坐在他腿根儿上的,这下子好像有点儿危险了。
借着水的浮力,她悄悄抬了抬臀,嘴里打着哈哈,“还真是,别瞧不起小人物……”
他抬眼望住她,那眼神钻筋斗骨,要把人穿透似的,“怎么不接着往下问?”
月徊说:“哪儿还要问呢,后来你就在宫里扎根儿了,那个根儿啊……那个……扎得挺深,从小火者当上了掌班司房,后来做了随堂,替汪轸掌管了司礼监。”
她有心绕开了说,看来是怕了。
他牵着一边唇角笑了笑,“根儿确实扎得深,我的身上,全是恩将仇报的故事,对毕家是如此,对汪轸也是如此。”
月徊已经悄悄从他腿上迈下来了,为了稳住他,嘴上还在敷衍着:“话也不能这么说,汪轸时候司礼监都是你在掌管。
他就知道弄女人,但凡漂亮的落了他的眼,他想尽法子也要把人弄到手,老百姓都恨死他了。
你取而代之,是替天行道。”
他点了点头,“那毕家呢?”
月徊这时候已经扒上桶沿了,冥思苦想了一番说:“毕家干的是害人断子绝孙的买卖,这得多缺德啊,是不是?所以……”
她边说边想跨出木桶,“所以照样算你替天行道。”
可惜她的小动作没有得逞,身子刚探出水面,就又给拉了回来。
她在水里身姿纤纤,哪怕性情粗豪不解风情,那腰还是女人的腰。
他两手扣着她,将她翻转过来,似笑非笑道:“怎么了?你似乎很怕我?是怕我的城府,还是怕我这个人?”
月徊心里突突地跳,从没像现在这刻这么狼狈过。
她来前设想的,居然全部被推翻了!
她的那种大度和怜香惜玉的心,现在已经英雄无用武之地了,他根本用不着她去安慰。
天底下最荒唐的事,不外乎姐妹变夫妻。
没错,其实她一直以来的种种龌龊行为是没有性别认知的,那哪是没脸没皮,分明就是小姐妹之间的玩笑啊!
结果现在崴泥了,这小姐妹变成了男人,她心里实在受不了这种刺激。
她觉得自己得离开这是非之地,可他勾住了她,让她脱不了身。
“我这不是怕,是慌。”
她哆嗦着下巴,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八成是在做梦,在做梦……”
他的那双眼睛蒙上了尘,“怎么?你不高兴么?”
月徊说高兴什么,“我都快吓死了!
这事儿我得好好琢磨……我得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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