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援军到了不过数日,就大破城中僵局,连下两寨。
不停作乱的水匪山贼望风而降,没有高个儿的支撑胆气,大多数小寨子根本不敢与朝廷作对。
大局已定。
于是在秋冬之交,军队北上回京兆,日夜行军。
“……我说你这几天怎么了。”
李清愁的马匹与薛玉霄并行,四周是薛氏亲卫点起的火把,光影憧憧,“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打赢了还不高兴?”
橙黄色跃动的光芒映照在她的脸上。
薛玉霄束发简冠,一顶便于梳洗的银色莲花发冠收拢长发,肉眼可见地有些心不在焉:“嗯……没什么。”
“没什么?”
李清愁不信,“你不是没受伤吗?我都把那弓箭手的脑袋砍下来送你了,还不解气?”
薛玉霄无语凝噎,说:“……能不能别总是砍脑袋当礼物?关海潮立下军令状,她割下首级献我就算了,你还凑什么热闹?”
李清愁道:“若非那时你呆在原地不动,我以为她吓到了你,也不至于亲送头颅以作安慰。”
薛玉霄叹道:“安慰得好,以后别安慰了。”
攻打憾天寨那日,薛玉霄见铜镜破碎,一时神思不属,愣了片刻。
李清愁恰好见到全程,以为是寨门上的那个弓箭手突袭之过,于是抽剑入阵,亲手将弓手斩落旗下,带回了敌人首级。
薛玉霄才回过神,就被封建时代战场上割下敌首头颅、以作功勋的画面再度冲击到了。
“你回去当为首功。”
李清愁道,“不是被吓到了,那是想什么呢?”
薛玉霄先是沉默,在马蹄错落的响声之中,惆怅地道:“我将裴郎交给我的半面铜镜打碎了。”
李清愁愣了愣:“我当是什么大事?”
“东西虽然并不昂贵,但其中相送的情谊不同。
裴郎为我主持薛园,可连半面铜镜我都没能如约而还。”
薛玉霄道。
那铜镜碎成了五片,虽然还能拼凑得起来,但就算入京后立刻找人修补,也绝对无法变回原样了。
“你囫囵个儿的回去就行了。”
李清愁笑道,“谁还管什么镜子?曾经江湖上蓝颜知己给我的丝帕、络子、绣囊,我也丢过几个,可只要人在情在,东西丢了也无妨。”
薛玉霄摩挲着缰绳,连日作战,她平日里不沾阳春水的指腹都变得粗粝了一些。
她自己能抚摸到拉弓御马的指腹薄茧,薛玉霄有时会忽然想到——这样粗糙的触感,要是抚摸他的长发,会很容易缠在手指上,而不能错落地扫过指尖。
但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一点呢?就这么在意裴饮雪的寒症、在意他早生华发吗?
此刻行至京郊,抵达陪都边缘的红叶山寺。
枫红比启程时更为凋落。
枫叶满地,远远传来一阵笛声。
因为笛声太远,这声音几乎被行军的马蹄声掩盖了。
随着众人的接近,笛声逐渐清晰悠长,清音寒肃,荡入耳畔。
众人不由屏息凝神,侧耳静听。
连入京的马匹都仿佛通识人性,安静了许多。
寒夜中唯余一道清冷彻骨的笛音,以及周遭哔剥轻响的火把燃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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