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饮雪道:“谢安昔日未必不怕,谢太守虽然面色如常,尽显风姿雅量,过门户之时却木屐齿断,心中怎会没有半点波澜?”
薛玉霄道:“喜怒忧惧,人之常情。”
话语落地,向前行驶的车马猛地一缓,在密林拂乱中钻出了一个个人影。
这些影子穿着土匪打扮,身材却精炼强干,完全不像是被逼为匪的百姓。
她们行动敏捷,一拥而上,武力绝不在司马氏部曲之下。
马匹停了。
韦青燕腰间的剑也出鞘了。
寒光照破天际,云掩夜月。
在一片凛凛的风中,薛氏近卫拔出刀剑,与这些山匪交战。
外面响起兵刃碰撞声,金属寒音不绝于耳。
李清愁坐在马车上,手里拿着一条破旧的赶车长鞭,叼着一根儿不知道从哪儿折来的草棍儿,低低地哼唱一首乡间俚曲。
啪嗒。
车内落棋如故。
仅仅一壁之隔,砍杀声听得极为清晰。
薛玉霄在灯下观棋,听到后方车壁交接的兵刃声——血花喷涌飞溅,洒落如雨,染透车尾。
两侧有人扑撞而来,闷声不吭地攀住车壁,正意欲将刀插入时,被近卫掀翻在地。
马车被“土匪”
撞得猛然一动,烛火摇晃。
飞晃的影中,薛玉霄道:“你的棋风谨慎稳健如故,看起来也有谢太守风范了。”
裴饮雪轻声回复:“妻主不也是面色未改?仍旧技压我一筹。”
薛玉霄道:“世上向大道孤行者,心中可畏惧、担忧、谨慎,但不可懦弱。”
车前的李清愁动了。
薛玉霄听到长剑出鞘之声——如一柄飞燕顺着宝鞘而出。
袭击者有几个武艺高强之辈,突破了近卫防线,砍伤薛氏家兵,一头攒上马车前,她正欲横刀结果了这位拉车马妇。
然而刀锋骤落,却只与精钢长剑的剑背呲出火花。
刺客当即转变攻势,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匕。
在这个缠斗的距离中掏出匕首是很危险的事,稍有不慎就会被刺破胸腹、受到重创。
匕首从另一侧袭来,李清愁手腕一抖,那柄赶车的破旧马鞭绞缠住刺客,再向下甩动时,对方整个人都向下栽倒。
噗呲。
长剑将刺客贯穿在车板上,鲜血流淌而下,马匹嘶鸣。
不待停顿,李清愁已将尸首从车上踢下去,与另一个冲至面前的练家子兵刃相接。
棋子已经遍布半个棋盘,黑白交错。
车外压抑已久的天边慢慢降下雨来,一开始是细细的、密密的小雨,忽然转向狂躁骤雨,雷声击云,血管喷溅声被雨幕掩盖住。
薛玉霄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延缓了思考和落子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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