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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带弟和王妈吃完早饭,小姐,哦,不,是太太,太太屋里还是没动静,她就有些担心了,与王妈说:“要不我进去看看吧,太太在家里可从来不赖床晚起的。”
王妈却一脸笑意拉着她:“那能一样吗,太太现在是和先生一起住,起晚了那才正常呢,起得越晚那证明太太过得越好。”
带弟虽不懂她这番理论,可想起先生的叮嘱,到底没坚持,就跟王妈坐在倒座儿前,要王妈教她说这北京话,这可是正中王妈下怀,作为一个热情的正宗老北京人,她倒是很乐意教她们这种高贵的语言。
等行李被拖车送到门口时,两人正其乐融融的进行1V1正宗京话教学活动呢,满口的“念央儿、摔咧子、抹不丢地、底儿掉”
,誓要把带弟培养成正宗北京音。
听到里头太太叫她,带弟忙把箱子往地上一放,撒腿就跑了,王妈不防备倒被闪了一下:“哎哟,这个傻丫头,可悠着点哇,差点儿没砸着我的脚。”
“太太,你起来啦,”
带弟昨儿没支应一声就自顾自的吃饭睡觉了,到底有些不安,这会儿便分外殷勤机灵,“哦,先生一早就叫人把行李送回来了,我跟王妈刚刚把它都抬到西厢去了。”
“你倒是学得快,这么快就改口叫先生太太了呀!”
冬秀调侃她,昨天还小姐姑爷的叫呢。
“今天早上遇到先生出门,先生特地嘱咐我这么叫的,还叮嘱叫我和王妈不要打搅小姐,哦不,不要打搅太太您睡觉呢,先生可真体贴,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带弟一脸与有荣焉的感叹。
冬秀是不明白体贴和有文化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她伸个懒腰:“那你到镶梅花铜片的红漆箱子里去给我取一套衣裳过来,钥匙在咱们昨天的那个包袱里,你去找找,我拿个荷包装着的。”
包袱一路上都是带弟在照管,自然知道那个荷包,只是不知道太太居然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也放在里面。
冬秀做的衣服都是斜襟宽袖马步裙,在乡下自然没什么,可在城里流行的各种大镶大裹的旗装面前就有点土了,当初收拾行李时她就只带了几套换洗的,打算到了城里再做新的,免得给胡竞之丢脸了。
冬秀穿好衣裳,带弟就端了洗脸水过来放在脸架子上,又要去铺床叠被,冬秀想到昨晚上的荒唐,那被面垫褥上也不知道有没有沾上两人的东西,不好意思叫个黄花丫头看见,忙制止她道:“别忙,那被褥放着我一会儿自己收拾,这炕太大了,一会儿还要脱了鞋爬上去才行呢。”
带弟一想也是,自己总不好光脚去踩先生太太的床,她又闲不住,就拿了抹布去抹桌椅,一边干活一边与冬秀闲话:“太太,你说这城里人怎么这么奇怪呢,睡觉不在床上,居然在屋里垒个什么炕,又占地方又不好看,而且怪脏的,昨天我们上炕睡觉之前你猜怎么着,王妈居然拿了把小笤帚在那炕上扫土呢,哎呦,害得我昨天老有睡在地上的错觉,还有睡觉的时候,居然把头朝着外面,而不是朝着床头的方向,你说怪不怪。”
冬秀也是第一次睡炕,前世就只在电视上看过,那时候土炕基本只有在北方农村才能见到了,昨天倒是新奇了一会儿,带弟从没离开过他们乡下地方,别说没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过,怪不得她那么稀奇呢。
“这炕呀,你到冬天的时候才知道它的好处,这里跟咱们那儿可不同,冬天下的雪能齐你大腿根那么深,一杯热水放在外面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冻成冰块,真正的滴水成冰,温度低得很,你想,要是还睡咱们那儿的床,就是盖十床被子也不够暖和啊,这炕不就派上用场了嘛,只要加把柴火,一夜暖到大天亮。”
“太太这话说得对呀,睡炕的好处多着呢,不仅可以保暖,还能防治风湿,祛湿毒,强健筋骨,保平安,等你睡的时候长了就知道了,”
王妈笑吟吟的进来,见这位新来的太太正对着镜子往脸上抹香膏子,说道,“太太,早饭有点凉了,我刚刚才拿去热了一遍,你看是要端到房里来用,还是到饭厅去呢?”
王妈心里有点看不上这位太太,这骨头也太轻了,才来城里第一天就睡到日上三竿哪,敢情婆婆不在身边便原形毕露了,到底是乡下来的,一点规矩也没有,这要是她媳妇,早被骂得狗血喷头了,又想到自己出来给人做帮佣,也没法盯着媳妇,难保那个小蹄子不会在家偷懒,还是得时常回去看看才是。
“就饭厅吧,免得麻烦了,”
冬秀回到,又交待带弟,“昨儿晚上那桌席面还剩许多呢,先生放到厢房里去了,昨儿的天也还凉快,估计没坏还能吃,你拿到厨房去吧,等中午热一热就当午餐了。”
早餐也不过是稀饭油条和几枚烧饼,倒是那下饭的酱菜很是脆嫩鲜香、咸甜适口,冬秀不由多夹了几筷子,问王妈道:“这酱菜倒做得很好,是您做的?”
王妈忙摇头笑道:“哟,我哪有那个本事,太太可是高看我了,这是咱们北京城的老字号六必居的招牌酱菜呢,要论味道那是头一份,不怪太太爱吃,连洋人都爱得很,他们还专做成了罐头往国外卖呢。”
冬秀不由感叹,不愧是北京城哪,随便一碟酱菜居然都是出自百年老字号的。
冬秀喝了碗稀饭,又就着豆浆吃了根油条,最后以一个油酥火烧收尾,吃得十分满足,把王妈都看愣了,这食量跟先生也差不多了吧,她见过的南方人可没这么能吃的,特别是那些娇养的小姐太太,吃起饭来一个个跟麻雀似的,这位太太白白嫩嫩的看着也不高不壮,倒是有个好胃口,不过老话说能吃是福,看太太这唇红齿白水灵灵的样儿,估计错不了,将来生孩子也得利啊。
“太太刚来,也不知您爱吃什么,今天就只买了这几样先生平日里爱吃的,想着你们都是一个地方的人,估计口味也差不多,不过咱们北京城的早点可多得很,软的硬的,干的稀的,凉的热的,咸的甜的,应有尽有,日后太太熟了再吩咐我去买吧。”
最好多买点,时常换着吃,也让她跟着沾沾光,她可好长时间没喝豆汁、没吃炒肝和卤煮了,想得夜里都流口水,可惜先生没口福,是坚决不吃那些的,要她自己买又舍不得,看太太这好胃口,只希望她不是个挑食的。
吃完饭冬秀便要王妈忙她的去,自己带着带弟满院的溜达转圈,一来消食,二来熟悉环境,昨天到的晚,也没空细看,今天转了几圈才发现这处四合院还挺大的,北面正房一溜就有五间房,中间待客的堂屋宽敞明亮,两边有居住的卧室并耳房,昨天他们住的就是东边的卧室,而西边的房里堆着几口箱子,看样子是胡竞之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再加上东西的厢房,角落的耳房,还有南边的几间房舍,怕不有一二十间屋子呢,还带个铺着石板砖的大院子,这可是寸土寸金的北京城,真是奢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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