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年痛失幼子,人已认定自己疯癫无望。
时亭舟一死,刘千岭胁迫,她里里外外都死了个干净。
每每被逼到尽头,都会在长夜里哭湿枕,纵然她撕咬挣扎,也挡不住这腌臜满身,恨意长浸。
时御是唯一的发泄口,她恨死时亭舟,也恨死时御。
这两双眼都看尽她的绝望,却没能探手拉她一把。
每一个痛哭的夜都在厮打中度过,她的愤怒憎恨,时御都承了。
可谁能料到那一年暴雪,时御满手血污归家。
她站门里边看他打水,站在风雪寒冷里将一双手洗得脱皮通红。
他擦了把脸上的伤,对她道:“刘千岭死了。”
愤怒变成惊恐,绝望变成无望。
她既没有抱头痛哭,也没有伸手拉住时御,她只麻木的叫道。
“小畜生。”
从此时御再也未叫过一声娘。
时御喉中干涩,他闷在被里咳了几声。
这屋里黑暗,他探手出来,却什么也没摸到。
他渐渐醒过来,脸蹭在了这枕上。
这一双手一浸入黑暗,就仿佛还带着血红污秽。
时御脑中昏沉,精神不好,也懒得抬手看到底是不是血红。
他只躺着,心道先生去哪里了。
那外边响了脚步,门一推,钟攸就进来了。
他不知人醒了,端了药往床边来。
屋里没点灯,他看不清,只能耐着性子一点点往过去靠。
人才到床边,就有只手摸过来,拉住了他的衫。
“怎么不出声?”
钟攸俯身,一手探摸下去,摸到了时御湿汗的脸,他道:“往过来,喝了药再闷汗。”
这人不动,钟攸只得戳他脸颊,道:“休要装睡。”
时御抬手按住他的手,贴在颊边,哑声道:“先生偷袭我。”
钟攸顺着坐在床沿,他就撑身过来,在黑暗中低声道:“我能抱你吗。”
钟攸端着药静了静,手忽地顺着他的颊滑到他后颈,往自己怀里压了压。
时御被闷压在他胸口,他揉了揉时御的发,温声道:“抱了,快喝药。”
时御呆了会儿,陡然抱紧钟攸腰身,深埋进他胸口。
钟攸一手抬着碗,指尖细细揉在那发中,他道:“喝完药我有事要与你说。”
屋里烛火一亮,露出钟攸白皙的侧脸。
时御盯着人老实将药喝了,钟攸摸出糖,给他塞了一块。
“等病好了,就搬过来住罢?”
钟攸自己也塞了一块,盯着那烛火,“天太冷了,就住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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