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的夏仪就不能详细说说他都是为什么受的伤,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吗?
他叹息一声,转头问护士道:“请问,送我来的那个女孩在哪里?”
“她刚刚给你交了费,应该在一楼药房等着拿药吧。”
聂清舟慢慢地,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病房,沿着昏暗的长廊往前走。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突发变故的人生,就像这条漫长的昏暗的长廊,喧嚣嘈杂人来人往,他来不及思考就不得不往前走。
突然从走廊尽头微光里传来钢琴的声音,轻柔而缓慢,仿佛蝴蝶从光里飞出一般翩然落进聂清舟的耳朵里。
他愣了愣,曲子的速度在逐渐加快,一开始只是一两只蝴蝶,而后仿佛一大片蝴蝶遮天蔽日地穿过他的身体,将他的灵魂架在半空之中。
他加快速度走向走廊尽头,最后竟然忍着满身疼痛,以别扭的姿势奔跑起来。
在走廊尽头转一个弯,视线便豁然开朗,他看见医院宽阔的大堂里,灰白色的钢制座椅之后放着一架棕色的钢琴。
夏仪坐在钢琴之前,她穿着他昨天看见过的那件朴素的灰色卫衣,袖子挽到肘部。
她的十指仿佛十个精灵,在钢琴间轻快地跳跃着,钢琴踏板在她的脚下起起伏伏,阳光穿过医院顶部大块的玻璃窗户,洒在她的头发、脸侧、和跑动的指尖上。
她低眸看着钢琴,神情专注,阳光照得她的皮肤雪白,眼睫一片金灿灿,而她漆黑的眼睛仿佛浓黑的墨,一点儿也不透光,兀自黑着。
那些蝴蝶一样的音符就从她的指尖流泻而下,时而强烈时而柔弱,错综复杂,轻易地捏着他的呼吸。
身边似乎有人在说:“我靠,这么干净的断奏……”
聂清舟不懂钢琴,实际上他对音乐也一窍不通。
但是在她的某个停顿时,他的心跳好像也忽然停止,然后随着她指尖在钢琴上重重落下落入一片漫无边际的花林之中。
阳光如同河流一样从蓝而透明的天空中流下,温暖而强烈的风裹着粉白色花瓣,在绿叶之间乘着阳光纷纷扬扬地落下。
花瓣落在地上却发出实质的声响,如同满树玉珠,错落地坠在地上,弹起再落下,每一颗的声音都分明得仿佛心跳。
她在花海之中,漩涡之心,她的手仿佛自有意志般在钢琴上飞快地移动。
花瓣从地上飞起来,由破碎重新聚拢,慢慢地消失于透明的空气中。
像水消失在水中。
花瓣消失在花林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仪收回了手,阳光里尘埃纷纷,她看起来遥远得仿佛只是片刻造访人间。
在那个瞬间聂清舟如梦初醒,才发现自己被纯粹的美丽所震撼,呼吸急促,眼睛已经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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