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刻不停地往家赶,上楼梯的时候内心也有几分惶惶然,这就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吧。
李进明来开的门,父子俩都很久没有说话,李进明背转身往里走的时候李决叫住他:“我不进去了,就说一句话。”
李进明又回过身来。
李决看到他头发几乎白了大半,连早晨没刮干净的胡茬都是白色,以前打他的时候那样有力气的李进明也老了。
李决递过去一张银行卡:“这是我工作之后的除了买房剩下的积蓄,可能比起之前二十年您为我花的钱还差了点,我会……”
李进明把那卡躲过去掷向李决,侧面的边缘在李决额头下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李进明开口说话,那声音并不再是中气十足的暴怒,也不会令李决感到害怕,李进明像是也厌倦了这旷日持久的对峙,他声音里甚至有几分苍凉:“老子宁愿从来没有生过你。
真的。”
“爸爸,”
李决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李决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叫爸爸两个叠字是什么时候?是小学上奥数课吗?下课的时候李进明会骑自行车来接他,他背着书包坐在后座,那个时候李进明的背影对他来讲是那样高大,一根白头发也没有,他叫了一声爸爸,跟李进明说老师打算推荐他和初一的学生一起参加省里的数学竞赛,李进明闻言回头看他,差点因为没把准方向撞上路边的摊贩。
可笑就可笑在,李决和李进明也有过真正温情的时刻。
结局却仍然是李进明宁愿从来没有生过他,而如果可以选择那么李决会选不要出生。
他们难得达成一致,偏偏这世界不如他们所愿。
李决返回落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天舟车劳顿,他的咳嗽更重了。
走到楼下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个并不熟悉的区号,他接起来,电话那边是应修严。
应修严的声音和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听起来有些不一样了,李决听出来他的疲惫,应修严并没有跟李决寒暄,他开门见山:“好好前几天跟他妈妈提,他在考虑在国内念商学院的事情。
他妈妈其实很开心,他外公那边一直从商,本来就希望他能够承其衣钵。
他妈妈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开心,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么选。
他最早的时候是想当宇航员的,那一阵儿犯了魔怔,在家里倒立着走路,后来去了英国,高中毕业坚持要念物理。
你也是做这一行的,他的抱负,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李决抬头,看楼上属于自己的那间窗户亮着的暖黄灯光,应修严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出神,他想干脆挂掉这通电话,上楼去收拾好行李问应允承愿不愿意跟他私奔,如果不愿意,那就用力吻到他讲愿意。
但他身体像被定住了。
他停下脚步在原地听完了应修严的话,应修严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时间,直直挂掉了电话。
摁门铃的时候,李决有一股大笑的冲动。
事实上应允承开门看见他的时候,他脸上也挂着几乎算得上愉悦的笑。
应允承跟他打了招呼,急急回到阳台上回邮件。
李决去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去厨房里给自己的玻璃烧杯里倒了水,想了想又打开冰箱,前几周升温,冰格终于又派上用场。
他往杯子里加了大半杯冰块,拎着杯子走到阳台上。
窗户被应允承关得严严实实,应允承转头看他一眼:“还好你回来的及时,雨说来就来。”
李决把窗户打开了一半,飘进来细细密密的雨丝,手里握着的杯子也是冰的。
李决仍然想笑,竟然就是在这样一个稀松平常的夜晚他要和一个人分开,而且对方毫无察觉。
“应允承。”
应允承听到声音回头,李决反手撑在窗台上,很专注地看着他。
李决通常是来阳台上抽烟的,但这天手里是一只玻璃烧杯,他穿白色衬衫,后腰侧因为两趟飞行而有些许褶皱,被漏进来的风吹着。
应允承很久没在李决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那是一种应允承形容不上来的笑,让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李决的时候,玻璃烧杯后面那个漫不经心又胜券在握的人。
应允承起身站到他旁边去。
应允承从来没觉得这么和李决心有灵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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