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继续解释:“你昨天恰好在震动开始之前走进了河里,所以虽然险些迷路,最后还是过来了——假如你在震动开始以后才走进河里,你会发现自己很快就能过河,但是河对岸可能只有一大片荒山野岭,你无法回到我们这里。”
褚桓:“……”
南山耐心地问:“这么说明白了吗?”
长者在一边气哼哼的,不耐烦褚桓反应这么迟钝。
褚桓看着长者那张臭气熏天的山羊脸,面带微笑地点头说:“大概明白了一点,你继续说。”
同时他心想:“明白个蛋,这都哪跟哪啊?”
长者接话说:“在那个震动期的前夜,几个河那边的人误入河中迷路,当时有族人恰好在河间警戒,就将他们领了进来——我族先人有关于对岸人的记载,可是一直只是传说,直到那一次,我们这一辈人才算真真切切地接触过。”
这段褚桓听进去了,从南山的年纪来看,他的母亲或许是五六十年代生人,如果如长者所说,这些人是她年轻时候来的,而且还随身携带步枪……会不会是自卫反击战时期因为种种原因迷路落单的兵?
“我离衣族一向来者是客,本来有远客到来,应该留他们在族里住一阵子,但是震动期将至,族里实在不方便留客,所以当时的族长——南山的阿妈,就准备了礼物,决定第二天把他们送走。”
长者眯起眼睛,望向遥远的地方,“可是没想到,那一次‘震动’来得太急了,而这次也一样,似乎每次有外人进入,我们进入震动期的时间都会缩短。”
“族人的酒还没醒,就被迫对敌,成群的穆塔伊出现在陆地上,那些客人们先是很震惊,而后就是用你手上拿着的那个东西驱赶它们。”
长者说着,叹了口气,“每年‘冬天’,我守山人一族都会有很多勇士丧命,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武器,可是……”
长者边说,边带着褚桓往山洞里面走。
火光照亮了里面山洞,褚桓陡然一惊,一股凉意顺着他的脊椎骨爬了上来——他看见山洞里有几个男人,他们或坐或站,形态不一,身上穿着已经可以摆到军博馆里的旧军装,神色栩栩如生,就像一群无比精细的蜡像。
褚桓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几个人,然后小心翼翼地抬手翻开其中一个人的衣服,衣服里缝着那人的番号姓名等等信息,他发现自己想得没错,确实是当年的老兵。
褚桓不由自主地伸手探了一下那人的鼻息——几十年过去了,他们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也没有腐烂,皮肤依然柔软,身上竟然还有体温……像是时间骤停在了那一瞬间,空气在他们身边凝成了看不见的琥珀。
“浓雾中,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慢,慢得不自然,但自己却完全感觉不到,我惊恐地大声叫他们,”
长老指着一个士兵——他还保持着回头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茫然不解,“可是他听见了,却没来得及反应,族人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慢慢地凝固了。”
褚桓声音干涩:“‘凝固’是什么意思?这些人……到底是死是活?”
“没有活也没有死,”
南山说,“你想,震动期开始的时候,‘河那边’的世界相当于是不存在的,那么来自河那边的人当然也是‘不存在的’,既然他们实际上不存在,又有什么死活的分别呢?”
褚桓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这几个人的‘存在’被抹掉了。”
长者点点头:“我们尝试过很多方法,等那年‘冬天’过去,河两岸再次勾连,我们就用马拉着他们的身体,想要把他们送过河,但是就在过河的一瞬间,这几个人突然从我们的马背上消失了。
牵马的族人吓坏了,连忙跑回来报告,却在最开始这些人‘凝固’的地方重新看见了他们。”
同一个地方,保持着同一个状态。
他们再也出不去了。
山洞里一片静谧,褚桓眉头夹得死紧,好一会,他说:“我也是外人,为什么我还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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