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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高琮的脸色,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你看你,一看就是当真了!
不过是说笑,阿姣姑娘是你的心口肉,哪儿那么容易就割舍与人?”
他一面往杯里续酒,一面不经意地提醒着:“不过,贾大人八月十五就要经过无夏了,可得早做打算啊。”
从酒席上归来之后,高琮便大病了一场。
他的肠胃多日来只得野菜粗粮果腹,哪里经得住忽然便大鱼大肉,又喝了那么些酒,加上心中苦楚,风寒交加,猛然间便高烧起来。
阿姣连续几晚都未曾合眼,一直在床边细心照料。
他在高烧中,眼前幻境交错,一时间是阿姣在被人一刀刀地割,一时间是自己重又过上了锦衣玉食、娇妻美眷的日子,说不出的畅快。
等他神志终于清醒,第一眼望见的便是阿姣坐在床头,抓着她给他缝补扣子的那件衣服正在垂泪。
香味奇异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衣襟上,像是海盐,又像是龙涎。
他恍惚回忆起自己在病中胡言乱语,心下惶恐。
“我说了些什么,阿姣?”
她却只顾垂泪。
香味越发弥漫。
“为何你在哭?”
她抿嘴,摇头。
两手各伸出一根手指,在唇前合拢,再朝两侧分开,描画出笑容。
我不曾哭——你看,我在笑呢。
她垂下一根手指来,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
是他教会她识字,是他曾握住她的手,在锦被上一字一画教会她识的字。
这一次,她却写得万分艰难。
但、随、君、意。
“阿姣!”
他的眼泪霎时就下来了,“这是你说的!
你可真是我的好娘子!”
四
高琮愣愣地坐在床沿,往事一桩桩地浮现出来,就像是在昨日。
他回想起阿姣写下“但随君意”
四个字的情形,正和当下一模一样,连高琮坐在床沿的姿势都相同,包括他抓在手里的衣服,都是同一件。
不同的是,那一刻他握的是阿姣的手,胸中热血翻涌,而现在,却真真切切是万念俱灰。
他呆坐了一阵,直到手脚尽都冰冷,方才长叹了一声,起身去那大瓮前面,用力翻开了盖子,解去了盖子上盘缚着的层层铁链。
鲛人从瓮中探出头来,翕动着青白的口唇,歪着头看他。
他靠近,见那口中利齿密布,朝自己一寸寸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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