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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君抱着衣服进了东屋,在地上站了片刻,缓缓解了衣带,换上这圆领的袍子,别别扭扭吃着饭。
忍到安康进了东屋,将凳子递给屈在水台边洗衣的如玉,他自己亦屈膝虚跪在她对面,伸指在那盆沿上轻轻划着:“自我来此,只见你穿件青布褂子。
既有好锦,为何不替自己做件衣服?”
如玉本埋头洗衣,忽而抬头,与张君盯着自己的眼睛,相隔不过一尺。
她脸上那欢喜劲儿还未褪去,鸭蛋似的脸庞,乌油油的鸦鬓,眼中神彩渐渐散去,避开他的眼神:“我丈夫才死,怎能穿鲜亮衣服。”
“那也该留到再嫁的时候,再嫁,总要穿新衣。”
张君又靠近了一点,指尖几乎触到如玉的手。
“我何曾说过要再嫁?”
如玉已经生气了。
轻轻擦过时,触到她皮肤上那如寒玉似的冰冷,张君心中又是一悸,猛得站起来:“你心里有那么个人,只怕早动了嫁娶的心,我说的可对?”
这样漂亮的小媳妇儿,怎么可能无人青睐?
送她蜀锦的那个人,只怕早已与她暗通曲款,再嫁,也只是等他回来而已。
如玉以为他猜着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和三妮儿,圆姐儿一般也对他动着不该动的妄想。
猛推一把铜盆,扭腰便进了东屋。
张君叫她溅了半身的水,呆了半天好没意思,还是叫安康出来替自己洗了那件衣服。
至夜,他盘膝闭眼,在垭口的小屋中坐到入更,这才翻出一套深黑色的夜行衣来换上,出门便是疾步,从如玉家的山窖后绕过去,脚步如同生着风一般的敏捷,对于周遭的地形,也全然熟悉无比,如此一路疾奔下山,在无人的田野上快步疾奔,在短短一个时辰中,便快步疾奔到了渭河县。
*
渭河县也有几家妓院,但那都是供商贾街贩们所去的下流烟花场所。
最大的一处妓院,名叫琼楼,是渭河县首富金满堂开的。
就在县衙对面雁壁后面,红漆抱柱的三层高楼,宫灯从三层楼上一直吊到一楼,彻夜不息。
这地方不比别处还要弄个茶台茶座,有个卖艺卖身。
直接就是一间间的包房,厚沉沉的红木门隔绝了一切声音,小丫头们穿着绣鞋走在那红檀色的茵毯上,更是落脚无声。
待月姑娘今夜应付的正是首富金满堂与知县陈全,待灌醉了本县这两尊大神,再指了两个十五六的娇姑娘各揽一个回了房,她才哼着曲儿一路往自己房里去,一边走着,一边卸着耳环,脱着绣鞋,等进屋子的时候,脚也赤了发也散了,满身酒气歪歪搭搭,关上门隐隐见屏风后蒲团上坐着一人,她闭了闭眼又睁眼,随即收了脸上醉意,将一头的长发全撩到了脑后,疾步绕过屏风,赤脚走到地毯上,挺肩并膝双手抱拳跪了道:“属下见过大人!”
张君一袭黑色夜行衣,头发紧束,一双秀目盯着面前所跪两肩坦露的女子,将如玉所缝那件蜀锦长袍放在身前长几上缓缓往前推,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按在上头,轻轻按了两按,抬眉两目闪着精光:“你们的情报是错误的,沈归二月底曾回过一趟渭河县,陈家村。”
待月眼盯着桌子上那件圆领男衫看了许久,观察着张君的脸色试言道:“这是极珍贵的蜀锦,但属下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张君指着松绿色蜀锦上暗金色的梅瓣纹道:“这是今年冬月间皇上钦命蜀地一家大绣坊为正月十五太后千秋贡上来的珍锦,因为太后祝寿之用,锦面皆以暗金丝压印梅瓣纹,再锦边以梅鹿与葫芦为缀,亦是为祝太后福禄绵长,寿年千秋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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