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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那白衣人竟似丝毫不为所动,不慌不忙地缓缓转过身来,漆黑的发丝给迎面而来的微风轻轻吹散,便完整地露出一张皎白如玉的脸来,加上面容清瘦,眉长目深,更显得眸明神清,冷淡高傲,却是个十分俊朗的少年人。
严绿远远地站在门口,只略略扫了一眼,便已经认出此人是谁,面上不显什么,心底却不由得暗暗有些诧异,怎地他竟然来了,不是要留在昆仑派做他的掌门的么?
她一时有些诧异,不由得盯着他又看了几眼,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人却也见到了她,当即浑身一震,目光中的冷淡高傲霎时退去,换上了一种混合着喜悦、疑惑、委屈、愤怒,和许多难以用言辞描摹的复杂情感。
两人就这么样遥遥相望,静静伫立,各自思量,良久,还是旁边的武修文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他有些疑惑地朝着严绿道:“严大哥,你同这位兄台,难不成竟是早就识得的么?”
严绿点了点头,缓缓朝着那人问道:“你怎地来了?莫非是,那两样东西没收到么?”
那人听了这话,所有的表情顿时便那么着全僵在了脸上,他定定地看了看严绿,半响,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蓦地一个纵身,眨眼间便到了严绿的面前,然后在众人惊呼声中,不由分说地拉住她便往外跑。
严绿还在想他那一脸好像便秘一般的表情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骤然给他抓住手臂,不禁微微一愣,却不知怎地竟忘记了挣脱,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给他拉着出了庄,跑到了个不知道是什么方向的荒郊野外去了。
身后的惊呼和呵斥声早已经给远远抛到了脑后,秋风微凉,吹动林中黄叶,纷纷坠落如雨。
那人拉着严绿一路急奔,最后终于停下,慢慢转过身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静静盯视着她,正是许久不见了的何太玄。
他就那样静静盯着严绿看,却仍是不置一词。
严绿给他看得有些奇怪,心中又涌起了那样一种不知道如何用言语描述的感觉,向来平静的、甚少波动的心,忽然莫名地有些烦躁。
她后知后觉地想把胳膊拉回来,奈何他怎么都不放手,略微用力又试了几次,还是挣不脱,她不觉有些不快,一翻手便用上了自己最得意的上乘擒拿功夫,一拉一带,眼看着便要挣脱他的手,却见他也异常巧妙地翻转了手腕,重新将她的手臂牢牢抓住。
严绿微微动怒,又随手拆解,然而他却也丝毫不想认输,重新想了法子将她紧紧扣住,两人一来一去,竟慢慢拆起招来,渐渐地越拆解动作越大,不知道是渐渐勾起了旧年在谷底相对练功时的回忆,还是单纯地对对方这些年来功夫的进益感到好奇,两个人终于在这无人的林中空地上大打出手,毫无顾忌地切磋了起来。
自从那崖底出来之后,两人算来已经有近五年未曾交过手了,这五年来,严绿固然是有所奇遇,功夫大有进益,但对方似乎也并没有闲着,不但招式更见迅捷灵动、内力也更见浑厚雄沉。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对拆了数十招,没想到竟然打了个势均力敌,他们虽然仍是没有说话,但心中不由得都是暗自吃惊,顿时对对方另眼相看起来。
他们本都是骄傲的人,惊讶过后,那一点不服输的性子便又上来了,少不了各自将自己最得意的功夫一一施展出来,毫不留情地往对方身上招呼过去。
这一场比斗似乎是要将五年份的一次性打完一般,从清晨直斗到了傍晚,月色初上的时候,天慢慢下起雨来,严绿不为所动地继续出招,没多一时,身上的青衫便给雨水淋湿,何太玄原本一掌正要攻过来,不知道怎地忽然分神,一掌堪堪劈歪不说,还险些伤在严绿手上。
幸而严绿眼疾手快,见他神情有些恍惚,连忙卸掉了内力,生生往旁边击去。
她反应迅速,动作也快,故而这原本是用了全力的一掌,最后竟堪堪擦着他的胸膛划过,总算是没有将他伤在掌下。
然而因着雨大地滑,她自己猛然收力,平衡顿失,不由得脚下一滑,险些跌倒在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却已经给对面的何太玄抱了个满怀。
严绿伸手借着他的力站稳了身体,无视他忽然僵直了的身体,抬头看了看天色,但见雨水如同瓢泼的一般不断落下,知道这个样子是比不了了,当下叹了口气道:“天公不作美,今日便到此为止罢。”
何太玄沉默,继而也叹了口气,终于拉着她开口道:“还是先避雨罢,这雨下的愈发的大了。”
严绿本想说这点雨对她来说根本构不成什么问题,但偏偏他很坚持,还没等她说出口,已经拉着她在林中飞奔了起来,眼看着越走越远,天色也越来越暗,正当严绿想着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不如干脆还是冒雨回转时,却见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破庙。
这破庙想来是年代久远,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了,但虽然尽时残垣断壁,但也总算是有片瓦支撑,可以略避一避雨,休息一番,等待天明雨歇之时,方才返回庄里去。
何太玄拉着严绿,进了尚还完好的大殿,从角落里寻了些散落的干草,便在倾倒了的佛像前的空地上升起火来。
严绿正预备脱下外衣烘烤,却见何太玄如同触了电一般转过头去,她有些错愕,低头一看,却见给雨水打湿浇透了的衣服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身上,竟然隐约显出她身体曼妙的曲线来了。
她这才恍然,心中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另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异常安稳妥帖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让她有些安心之余,也隐隐感到有些无措。
她虽然是个女子,但两世为人,过得却大都是些颠沛流离、动荡不安、危机四伏的生活,即便偶有安详平和之时,内心深处却也从未放下过武装,可以说她几乎是不动声色地在抗拒着那本该属于女子的安逸舒适的生活的,因为害怕一旦触碰,便会沉溺,继而,便会被抹杀。
她便是一直穿着坚硬的铠甲生活,一直如此,然而即使她再不动声色,她内心深处这么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还是从各个细微之处渗透出来,比如她面无表情的伪装,比如她对男装的习惯和偏爱,因为已经伪装的太久,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女子这个事实了。
然而这个雨夜,在这无人的破庙之中,温暖的火焰旁边,因为这个昔日的邻居和练功对手微红着脸转过头的这一个轻轻的动作,这一切似乎都在瞬间瓦解了。
让她一时间竟忽然安心了起来,似乎,除了不停的练功、不断的努力之外,偶尔能如此静静坐着,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也是很好的一件事情一般。
很美好,有些太美好了,所以她一不留神就沉湎了,等到何太玄惊呼着扑过来抱着她滚在地上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的衣摆竟然已经给火烤着了。
何太玄惊慌失措地扑在她身上灭火,火不大,却不知道怎地很难熄灭,他便愈发焦急,手脚并用,甚而整个身体都压了上来,那一身雪白的白衣很快便变成了花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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