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一句,使奚勍头回感到无法欲辩,把头低下不肯抬起:“那些,确实与我有关……”
她话未讲完,不料珠帘内的他笑道:“其实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东西,拿便拿去吧。
刚刚我不过发句牢骚,谁知你却承认了。”
他半轻松的语调,听上去就像拿奚勍寻开心一般。
但奚勍并不生气,反觉这个少年的心思令人猜摸不透,音量不自觉放低:“少去的东西,下次我会全数归还回来。”
他冰薄的唇微弯,垂目,冰雪般的容颜稍转向帘外:“今日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柔絮的嗓音里意外带出几分疲惫,仿佛一片凋零的残花瓣,无声无力地坠入谷底长眠。
奚勍一对黛眉轻拢,好像少年的话刺中她心中不解,来到这里的缘由,竟然自己也说不清,或许为当初那一眼吧,被月芒浸染的他风华如神,但又孱弱苍白得需人疼惜。
明明不能亲眼看尽人生繁华,而一声叹息,又好似看透了尘世沧桑的释然,如此少年,实在令人难以忘怀。
也或许更多的,是她想从他身上,寻求到一份属于自己的释然吧。
所以——
“不完全是……”
奚勍径自笑道,青葱玉指顽皮地缠绕起一串珠链,却显得比那珍珠还要晶莹剔透,意味深长地讲,“月下幽明,我心独净。
但一个人,终究是难逃‘寂寞’两个字啊。”
珠帘背后一阵寂静,接着,传出“哐当”
一响,像是棋子落地的声音。
仿佛被什么刺激到,他突然咳起来,一声一声,因剧烈伏下身去。
奚勍为之一慌,立即掀帘而入。
少年坐在椅上,乌发披散,脸色苍白得接近透明,全身披裹着一件看似厚重的雪裘,可仍然显得他像件极其罕有的艺术品,任何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破碎。
小阁里点着暖炉,但被窗外吹来的夜风完全卷走消尽,反与身处屋外没太大区别。
奚勍伸手合上半边窗,表情微愠又似在怪怨什么,见桌旁放着一盏青蓝瓷壶,指尖触上缩回,忙替他倒了一杯热茶。
“喝些,小心烫。”
奚勍半蹲下身,将茶杯小心翼翼递到他空出的那只手上。
他接过,慢慢对准唇边,喉咙因液体的流动微微动了动,终于把咳声压制下去。
“让你见笑了。”
半晌,他手抚胸口有些艰难地发出声音,面容却是含笑,不知是受茶气的熏染还是刚刚咳的太过猛烈,羊脂玉般的双颊隐隐泛出一丝红晕。
奚勍深深叹口气,语里带有几分责怨:“你行动本就不便,也不说找人在身边侍候吗?”
他精致细长的眉扬起,眉形很是好看,像被刻意雕琢过,浅笑着回了句:“平日里有的。”
他只说这么一句,并不详细,令奚勍意识到自己问话或许有过唐突,取过空茶杯放回原处,没再言语。
清幽月光透过窗缝,把昏暗一角照得银白生影,目光流转间,一颗白色棋子在地面上璀然夺目,引人注意。
奚勍轻慢将它拾起,玉凝手指与棋子几乎要融入一起,莹白光润,需细看才可分别。
她这才注意少年身前摆置着一张棋盘,棋盘上黑白子相互交错,密密麻麻令人无法一目了然,但见整体已占有多半个盘面,看来过不得了多时,结果即将分晓。
“这些是你自己下的?”
放有黑白棋子的棋笥放在他身前左右,而对面无座无人,奚勍思绪通明后,内心便感到深深震撼。
“一人闲来无趣时,常常以此消磨。”
他温雅谈笑间,手上已拈了一颗黑子,衬得手指凉白,在盈盈月色中像块最纯净的玉段,将棋落入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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