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今日床畔是朱厚照,已经快十六岁的少年在满满的关爱与娇宠中长大,眉宇间满是舍我其谁的任性恣意。
朱祐樘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满是眷恋不舍,还有对大明未来的隐忧。
朱厚照却捧出那托盘,“这是二弟托儿臣呈上的……”
朱祐樘一双漆黑的瞳子锁在他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朱厚照心中打了个突,但仍是顶着他的视线将经书打开,只见上头尽是浅褐色的簪花小楷,看里头内容似是佛经。
“这是二弟刺血而成的《药师琉璃光七佛本愿功德经》,祈愿父皇增福延寿,消灾免难。”
朱祐樘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端端正正的字迹,缓缓阖上眼。
“儿想向父皇请旨,弟弟虽性情耿直了些,可到底未犯大错,常年幽闭宫中不仅于他无益,也不利于朝野风议……”
朱祐樘睁开眼,打断他,“宣旨让他来,你也别走,就躲在屏风后听着。”
朱厚照虽不明所以,但仍依命躲在屏风之后,许是怕人察觉,一旁伺候的高凤又取来厚厚的帷幔挂上。
朱厚炜低垂着头入殿,规规矩矩地行礼,余光瞥见殿内空无一人,朱祐樘靠着软垫坐着,面色青白。
时隔两年,父子再度相见,二人均有些恍惚,却又不约而同地装作若无其事,好像那些龃龉都是过眼云烟。
“儿未能在父亲面前尽孝,儿死罪。”
朱厚炜以首叩地。
朱祐樘打量着他,惊异地发觉不知不觉间他已长得这般大,比朱厚照都矮不了多少了,“起吧。”
朱厚炜起身,也未靠得太近,只垂首肃立。
“朕身子骨朕明白,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朱祐樘声音很低,却十分清晰,不怒自威,让人胆寒,“朕也不想绕圈子,你我二人今日便开诚布公。”
“是。”
朱厚炜看着朱祐樘,不论是血脉中天然的亲近还是这几年残留的美好回忆都让他肝肠寸断。
“你虽是弟弟,但无论城府心机、根骨天资都远在你兄长之上,因国舅之事,在士林之中也颇有美誉,日后朕撒手去了,你兄长怕是压你不住。”
这话说的便诛心了,朱厚炜一听,忙不迭地五体投地,虽知他是为了朱厚照敲打自己,但想起父子二人最终走到这步田地,难免心中酸涩。
“儿万不敢当,亦万不敢有此意!”
朱祐樘讲了几句,已有些开始喘,“按照惯例,亲王大多十五六岁才出阁建府。
朕如今给你一个选择,要么朕走之后,你直接去封地就藩,至于封在哪里,朕可以让你选,要么便再等等,只是到时候你皇兄将你封在哪里,朕便管不了了。”
朱厚炜心内有些意外,他忍不住抬头看朱祐樘,可那双被自己承袭的眼睛漆黑深邃,难以捉摸。
他本就在担心,主少国疑,朱厚照登基后,张太后与自己已然母子之情断绝,宛如仇雠,届时她想在自己身上泄愤,一个孝字压下来,就是朱厚照也顶不住,还不如自己趁早就藩,就算是在藩地做囚徒,到底不用寄人篱下,图个海阔天空。
可虽不知为何,朱祐樘对自己猜疑之心甚重,还是要想个法子,心念一转,朱厚炜猛然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儿奉诏选第一种,不敢妄选藩地,儿只有一个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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