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敛住呼吸,俯下眼眸,瞧着似睡又非的温大将军,不免顿生形秽之感:一张面孔挺俊瘦削白若山茶,两瓣不笑似笑的唇又红若胭脂,委实俊美得销人魂骨。
犹似梦里,不过还是垂髫年纪的温羽徵伏于台榭扶栏,看着庭柯森森,听着流水淙淙,再遥遥望于那长其十岁的哥哥,动时挑剑,静时抚琴,正是良辰美景,落英缤纷。
叹、慕、欣、羡、百感蕴于肺胃,最后汇聚成一个念想:日后定要长成哥哥一般的风华绝艳。
“女子终究浅薄,不过用以解乏的玲珑玩物……”
他以自己的温热脸颊反复轻蹭“兄长”
的冰凉手掌,含混不清的声音听来竟莫名委屈,“她们哪里懂得你的铁马金戈,哪里又懂得你的雄心万丈……哪里值得你急景凋年形骸日损,哪里又值得你穷阴杀节抱憾终生……”
直到榻上男子睡得沉了,那被误认为温商尧的侍卫几番挣扎,这才得以将手抽脱而出。
低眉一看,手背上赫然嵌着几道淤青指痕,原来竟被抓握得这么牢。
征伐数年,剑下亡魂难以计数,一条性命的亡故大抵不过一擎烛火的熄灭,温大将军照旧一觉睡至日上三竿。
推窗看去,一眼瞧见楼下剑戟森立,一众羽林兵士已将红帩阁团团包围。
莞娘等人如临大敌般哭丧着一张面孔,温羽徵倒是不慌不忙,还有心情命人替他打水泡澡。
水气氤氲而起,木桶之中的一汪水面,点点浮着一些桃花花瓣。
黑发披散,半截身子没入水里。
一朵完整无瑕的桃花飘至胸前,他一抬手便将它自水中捞起。
捻于指尖细细赏看——红白相参,极似绝色粉黛的脸颊颜色,而那半开半掩的姿态,仿佛情欲,曲阻难言。
不知起始何时,他竟爱煞了桃花。
温羽徵凝神注视着指尖桃花,全然未曾意识到身后来了一个人。
那个前来通传的兵士立得笔工笔正,僵着一张脸道:“国公有请将军。”
“你先出去,待一炷香后,我自能泡完这个澡。”
说着两臂摊开,阖眸仰面,整个身子又往水里没了没。
那般闲散惬意,丝毫不像得了急召。
可那人仍旧不动不让,直直杵着又重复说了声:“国公有请将军。”
“半炷香?”
“国公有请将军。”
“好了,好了。
知道了。”
温羽徵不耐烦地一点头,豁然从木桶中站起。
桶沿遮及大腿根部,胯间蛰伏的阳物适才露了半个脸,已知尺寸巨硕。
身上亦有几处骇人刀创,但一身肌肤肤若莹白脂膏,水珠涔涔而下,竟须臾一粒不剩。
若非宽肩长身体魄健壮,这唇角含笑眼梢轻扬、手指挑玩着鬓边发丝的男子,委实妖娆得令这红帩阁里的一众粉黛都失了颜色。
为人催得急,草草罩了件枣色锦袍,尚未将半湿的头发冠束好,即匆匆赶往了校场。
校场内天子在坐,群甲分列两旁。
温羽徵慢条斯理地向座上的杞昭点了点头,却又认真弓身向他身侧的男子作了个礼,“大哥。”
位于少年天子另一侧的秦开见得弑兄仇人,早已沉不住气地跳将起来,直眉怒目地大喝出声:“羽林众将听令,将凶犯温羽徵拿下!”
“慢着。”
一声轻言竟呵斥住了百余将士。
耳畔风声鹤唳,温羽徵自知小皇帝要借机将那新帐旧账一并清算,却也毫厘不见慌张。
唇角讥讽上翘,俊美面孔浮出不屑一笑,“是秦允率先动手,我还手不过出于自保。
练武之人自当知道拳脚无眼,他技不如人方才命丧,怨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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