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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这位便是浚王手下的第一猛将,鲁立达鲁将军了。
素闻将军英姿骁勇,施某有幸一见,果不虚传。”
自恃我众敌寡,施淳面含微笑,从容不迫地侃侃道来,“将军这般英雄盖世,却只为区区一个藩王的部将,委实令人惋惜。
若将军今日肯随施某回京,施某定将向陛下与国公举荐将军,莫说从今往后前程似锦,甚至封王拜将独霸一方,也未尝不可。
将军又何必贪图浚王许诺的蝇头微利,做这困兽之斗,自取灭亡?”
“稚子当道,貔貅柄权,”
鲁立达毫不为对方的煽惑所动,只脱口骂道,“我等不自取灭亡,只怕亡得便是大周了!”
眼见两厢蓄势待发,温子衿自怀揣的包裹中摸出一支钗,袅袅行于一干人等的中央。
她曾用这支钗刺穿父亲的手掌,自然也不惧此刻用它扎入自己的咽喉。
颊上的泪珠早已拭尽,她含着极是嫣然的一个笑,将手中珠钗逼近自己的喉管,大方直视施淳的眼眸道,“我不是要出游,我是要谋反。”
掉头望了杞晗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又笑,“不对,我也不是要谋反,我要这天下物归原主!”
“小姐何必不留余地,咄咄逼人呢?”
施淳径自一惊,赶忙出声规劝,“卑职肯请小姐三思而行,切莫遭了那些心术不正之人的诓骗利用,反而伤及自己的至亲。”
手下用了几分力,钗尖儿顷刻没入肌肤,渗出米粒大小的一点血红。
温子衿仍旧摇首轻言:“而今子衿的至亲便是子衿的夫婿,难道子衿能任由你们拔剑持刀,害他性命?”
施淳着急辩道:“卑职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若王爷与小姐此刻随卑职回京,陛下定不会深究,而王爷与小姐的行、止、寝、食,也当一切照旧。”
“行、止、寝、食,一切照旧?”
温子衿反倒笑了,“施大人的意思便是,将我二人捕回京中,锁入囚牢?终日提心吊胆,苟延残喘,似那笼中的鸟儿供皇帝玩赏,顺其意则昌,逆其意则亡?”
浚王的十余死士决计不肯束手就擒,而这一袭粗麻仍不掩丽质的少女恰似清水中的一支荷芰,又有谁忍心荡舟于旁,亲手将其攀折?不忍温商尧徒受丧女之痛,施淳自我宽慰道此去川蜀路途尚遥,仍有重重关卡相阻相拦,于是仰天一声长叹,摇了摇头道,“也罢,蜀道艰难……王爷小姐,你们……且自珍重。”
言罢,扬手一挥,即将包围身旁的兵士们喝退了去。
温子衿怕施淳出尔反尔,故而仍以珠钗抵着咽喉立于原地,只对杞晗说了声,“晗哥哥,你先上船。”
见杞晗在鲁立达的指引下上了船,这才放心地掉回头去。
杞晗立于舷尾,向自己的妻子递出了手掌——她刚向他伸手过去,还未来得及与他十指相扣肌肤相触,竟忽地瞪大了眼睛,僵立不动了。
一干人剑拔弩张对峙之余,全未注意到另有一队人马已埋伏在侧。
一支箭“咻”
的一声飞过,正好当胸而过,将她的衣襟洇成一片残暮般的红。
“子……子衿……”
这双素来清皎如月华泻地的眼睛,终因映入眸中的殷红染上了同样的血色。
他朝自己的妻子嘶声唤道,“子衿!”
为尖锐锋镝穿心而过的刹那,温子衿看见那张俊雅极了的脸孔头一回为自己露出了伤心的表情。
她的至死不悔并未如石沉大海杳无回应,她到底没有输给自己那个“焐不暖又化不去”
的父亲,也没有输给自己那个“至死未见心爱之人为己动容”
的母亲。
“真好……子衿终究没有……”
胸口剧痛难当,溢满口中的血沫再难咽下,她却突然感到身子一轻,仿似一株桃花断折于迅烈的风又为风带起,“没有重蹈娘亲的覆辙……真……真好……”
几支箭复又穿身而过,温子衿身子一斜,慢慢倒向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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