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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卸去指间劲力的鲁立达倒也愕然,只道:“国公如何认得鲁某?”
“不认得。”
温商尧摇了摇头,坦然道,“只不过这份石破天惊的勇力、这份敢作敢为的莽撞,想来是蜀中第一大将鲁立达无疑了。”
稍事一顿,又低眸看了看被对方五指死命扣住的臂部,也不运力逞强,仍是微笑相视道,“鲁将军,有劳。”
鲁立达没少以温羽徵度其兄长,怎料到温商尧的谦和温雅全然与弟弟不似,竟令他莫名感到愧赧,此一念闪过心头,不知不觉也就松了手下力道。
温商尧随其搀扶迈下车来,笑道,“多谢。”
一袭镏金红袍的俊美郎君自佋王所居的别院赶赴浚王府中,正是开筵时刻。
自温羽徵入川,这浚王府的主座便是他的。
简寿见大将军冷着一张脸杵在一侧,也不知该动是不动。
见温商尧客气推让,正要循礼落于主座,岂知温羽徵忽而迈步上前,扬手挡在了他的身前,冷冷掷出一声道,“这是我大哥的位子。”
许是又嫌梨花木的凳子太凉,想也不想即解下自己的狐裘马甲垫了上。
抬眸朝兄长睃去一眼,咬牙不发一言,径自坐往了筵下别处。
筵上二人既不提及漠北兵乱,也不提及佋王入川,温商尧接过简寿敬来的一杯酒道:“舍弟入川养伤,所行不周之处,还多劳王爷担待。”
简寿以目光指了指座下的鲁立达,展眉笑道:“温郎之名天下何人不知,鲁二他常与小王提及,若能有幸与国公相见,定当请国公赐教一二。”
温商尧却摇了摇头,“早些时候鲁将军向我动手,或许还有胜算。”
侧眸瞥向弟弟一眼,微微生了个笑,“而今大将军若见其兄长苦于招架,总不会负手旁观,是不是?”
“杀鸡不用牛刀,温郎又岂会与你动手。”
温羽徵朝鲁立达冷冷瞥去一眼,即又抬腕仰颈,一口闷尽杯中酒液,“蠢才!”
酒过三巡,见兄长自认不胜酒力离席,温羽徵也霍然而起随出门去。
席上只顾着手起杯落,自斟自饮,喝得委实有些多了。
头顶的星子黄澄澄的浑如颗颗蜡丸,轻轻咳声夹着隐隐药香穿透窗纱。
他埋着头,不时抬手拍一拍浑似火烧的两颊。
欲进又怯,只踩着砌嵌卵石的小路于兄长屋外逡巡良久。
亦不敢弄出声响。
夜色太浑太深,不住扑刮的风不曾将酒意驱逐,院子的阖无人声反倒教人愈加窒闷。
温羽徵自己也不知在屋外踯躅了多少时辰,忽而听见窗内传来一声轻轻长叹,继而便是温商尧的声音,“进来吧,再不进合着就该天明了。”
始终蹙得很紧的眉头稍稍一松,温羽徵咬了咬牙关,旋即推门而入。
温商尧独自坐于桌旁,一双深长眼睛凝神望向了进屋之人,问,“伤在哪里?还疼吗?”
他蓦然想起,自己头一回与人置气争胜、头一回骑马摔于地上、头一回拼杀沙场中了刀剑,哥哥似也是这般问的。
只不过那时的温商尧虽有这般温柔,却绝无这般憔悴。
枯黄的灯苗于那张常年病态的苍白脸庞映出斑驳光影,头发已然白去大半。
手掌狠狠攒了紧,温羽徵只感心头疼得厉害。
绕步于兄长身后,伸手解开了他的发冠。
任长发泻落指间,一寸一寸仔细滑过,他目光极致温和地锁着兄长的发,似呓语般柔声道,“大哥的发……又白了好些。”
十指尽数插入他的发中,中指按上他的额角穴位,指腹轻柔相贴,打旋着推揉的指力控制得十分得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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