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但相貌相若,身材竟也仿佛,因之衣冠上身,无不妥帖。
白朴又向梁文靖详述军中官场的规矩,命他演习,梁文靖心不在焉,屡屡出错,少不得挨上父亲的一顿好揍。
他不料父亲一日间竟似变了个人,硬将自己推入火坑,心中又气愤,又委屈。
再加上被梁天德打得狠了,不由暗恨起来:“你不拿我当儿子,我也不拿你当爹了,我偷偷逃走,看你怎么应付。”
他只管胡思乱想,不免行差踏错,又挨了两个暴栗子,痛得眼泪直流。
是夜胡乱过了,次日起身上路,梁文靖立意逃走,不时屎隐尿遁,但都不及逃远便被父亲逮回,狠狠教训一顿。
眼看在蜀道上越走越远,梁文靖望着寂寂群山,渐自绝望起来。
虽说逃走无门,但他磨磨蹭蹭终究还是浪费了不少时光。
端木长歌与严刚都是怒形于色,白朴望着天色,也不由焦躁道:“今日闭关前是赶不到剑门关了,不如先寻个地方歇息,明日再走。”
梁文靖一听,拍手叫好。
梁天德瞪他一眼,喝道:“臭小子,你再打逃走的主意,老夫这回打断你的腿。”
梁文靖忍不住顶嘴道:“打断了更好。”
梁天德一愣,心想,这小子若断了腿,扮演淮安王的大计岂不泡汤,当即微微冷笑:“你想得倒美,就算不伤筋骨,皮肉之苦却少不了,只需不打脸便好。”
梁文靖又气又恨,死死瞪着父亲。
梁天德面上凶恶,心中也甚烦恼。
想这孩子平日温和驯良,此次如此执拗,着实令人意外。
思来想去,均是因为自己平时管教不当,未能让他谨记国家大义。
而这假扮之事,又非得他心甘情愿不可,勉强为之,徒然露出马脚,前功尽弃。
白朴见梁天德神情,已知他的心意,不由叹道:“此去合州路途尚遥,还容大伙儿慢慢开导令郎,终归叫他回心转意。”
梁文靖哼了一声,冷冷道:“我死也不扮这个淮安死鬼,到时候见了人我只管胡来,总叫事情穿帮。”
梁天德两眼一瞪,喝道:“竖子尔敢?”
伸手便要刮他耳光,天幸出手至半,恍然憬悟,忙使一招“上下交征”
,一转手,重重打在梁文靖臀上。
梁文靖负痛,抱着屁股跳开。
梁天德欲要再打,白朴已笑道:“罢了,天时不早,离此地二十里处有一处奚谷镇,咱们早早投宿才是正经。”
众人一路向南,沿途群山嵯峨,林莽深邃,只因蜀岭高绝,挡住南来北风,朔方虽已万木凋零,剑门关外却是芳草连天,颇有几分夏日气象。
入镇天色向晚,五人遥遥瞧见客栈,连忙赶上前去。
尚未进门,迎客的店小二生就一双势利眼子,看出来者不凡,前后迎合,连声招呼:“请进,请进。”
客栈里一灯如豆,尚有七八桌客人。
邻近处坐着一男一女。
男子约摸二十来岁,鹰鼻深目,黑衣如墨,眼光直视前方,冷冰冰的全无表情,身前一个狭长的黑缎锦囊也不知盛了何物。
女子仅见背影,婀娜曼妙,一身百褶牡丹裙刺绣精细,满头青丝用一只镂花金环束好,露出雪白修长的脖子。
酒菜流水价将上来,五人赶路已久,饥肠辘辘,正思大快朵颐,白朴忽道:“且慢。”
自袖里取了银针,在酒菜间逐一试探,见银色未变,才说,“诸位请。”
黑衣男子端坐不动,目光并不稍移,听了这话,轻轻冷哼一声。
这时店小二端上一个大白瓷盒子,笑道:“诸位大爷,这道菜是小店的特产,叫做‘醉里横行’!”
一边说,一边笑吟吟地按着盒盖,并不揭开。
严刚面色一沉,正要发作,小二忙笑道:“诸位享用之前,且猜这里面是何物事?”
众人不料这伙计如此多事,均是莞尔,心中烦恼为之一消。
白朴取扇击掌,笑道:“横行者,自然是螃蟹,至于‘醉里’二字,不消说,那必是醉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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