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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旻的手术彻底做完,已经是五天后。
接连几天里,轮番上阵的消炎针、止血针以及刮宫术,倒像是全套的古代十大酷刑。
舒旻整个人被药腐蚀透了,成天木木地躺在床上,医生让她做什么,她都配合,只是不说话。
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已渗进了她的整个胸腔,连说话都痛。
半梦半醒的时候,眼前晃晃荡荡的总是林越诤的影子,时而是他如今的样子,时而又是他年少时的影子,清清淡淡的一抹,遥遥地站在她眼前,她进,他则退。
最近一次梦见他,他的眉眼终于真切起来了,他们坐同一班飞机去香港,但是到了香港,她下了飞机,他却说他要转机去英国结婚,她一句话都没说,就看着他走了。
就算是做梦,她也很清醒地知道,他们永远到不了一样的终点。
彼此能陪对方的,只是一段极为短暂的旅程。
醒来时,她凄然想,他们之间的爱是彻底完了,因为,即便在梦里,她也始终对他无话可说。
伸手取过镜子,她第一次认真端详自己的脸,一张脸毫无血色地凹了下去,两只眼睛深得像幕布上破开的洞,脖颈上,生出了两道再也褪不去的纹路,她分明还年轻,但也已经老了。
嘴角无声无息地往上一翘,爱是完了,但是恨呢?
出院那天,陆城南打横将她从床上捞起时,心里重重痛了一下,骤然瘦下去的她,轻得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她老老实实地由他抱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接下来的调养期内,陆城南仿佛又回到舒旻父亲刚过世的那段时间,他每天比祖红起得还早,去农贸市场里一个笼子一个笼子地转,找真正的乡下土鸡。
他知道女人月子期间有很多讲究,闲了便上网查各种禁忌,一条条地记在本子上,不是告诫祖红别买性寒的蔬菜,就是亲自去药店买上好的原料给她配补血的膏子。
他的整个心思都扑在舒旻身上,像这俗世里任何一个普通男人那样围着方寸之地忙前忙后,像照顾女儿那样照顾着舒旻,全然不顾外界有关他的议论已经炒到了白热化。
舒妈见了,不免暗自垂泪,既是为女儿的遭际心酸,又是感慨她在劫难后还能有这样的福气。
这天清晨,陆城南做好一家人的早餐,去敲舒旻的门,却没听见任何回应。
他心里一紧,忙拧开卧室的门,见卧室内空无一人,只当他去散步了,忙跑到阳台上往下张望,哪里有她的影子?他立时慌了,忙掏出手机拨舒旻的电话,电话一响就接通了。
听见她好端端地在那头,他的心才落回原位:“舒旻,你在哪里?”
“我在北京。”
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北京?”
陆城南一惊,忙去看时间,不过早上八点,她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竟已到了北京,“你去那里干什么?我马上来接你。”
“不用,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下午自己会回来。”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陆城南犹疑了一下,走进她的卧室,打开她的抽屉,那里躺着一沓厚厚的宣纸,上面用端正的小楷抄着超度亡灵的《地藏菩萨本愿经》。
他轻轻将那沓纸放回原位,隐约猜到她去做什么了,他涩然一笑,如果这样能让她快慰些,那就由她吧。
林越诤赶到灵光寺时,正值早上九点,他隔着人群,一眼就看见了穿素白大衣的舒旻在和一个僧人说话。
她瘦得连那件大衣都撑不起了,背影看着怯怯的,身姿却站得挺直,一如既往的倔强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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