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书无人要篡改解说,有什么说什么,看来倒有趣些。”
黛玉听了更奇,道:“如何说不知本来面目的话?”
贾兰便道:“先生说修史多为后代修前朝,且一事众人所述皆有所差,是以说不知本来面目。
我看的这些,说些秀莲新藕,蜜筒甜瓜,椒核枇杷的话,却没人要修它的。”
迎春听了也笑起来,道:“兰儿真不似这年纪的小子,偏多古怪,细想却又有理。”
李纨道:“我且管不了他了,只这些书都让外头老先生看过,学子儿童能看得的,他要看便看罢。”
黛玉也取了一本来看,正是《鹤林玉露》,翻得其中有“闲处漫忧当世事,静中方识古人心”
等句,也不是平常所见,一时看住了。
李纨便笑道:“我说这笔记最妙一道,便是一人一相。
经史之类,作之人解之人,都将自己隐了,只恨不得净剩一个‘理’一个‘正’字。
这笔记,一人一个相貌,一人一个脾性,都在字里行间。
有人偏好说人间因果,有人偏好捡正史小节处,亦有人爱行走四方,记录一时风尚。
虽都是零碎的,倒觉丰富。”
众人细想一回,都笑道果然如此。
贾母这几日都饮食不思,也不要人前去伺候,李纨便留黛玉和三春一起用饭。
探春今日去王夫人处与宝玉一起陪王夫人用饭,就剩了黛玉迎春和惜春,李纨便让常嬷嬷去厨房安排菜色。
常嬷嬷取了银子,走到大厨房外,便听得里头吵嚷之声。
近了前,听出是厨房里两个小管事的声音,一个是管生料的媳妇子,是戴良的妹子,人都称她为佟家的,另一个是管台盘折箩的。
折箩,就是大宴或日常各房的剩菜剩点心之类,在厨房这个油水口上,算不得什么大好处,这婆子姓金。
这会儿正听佟家的的嚷嚷:“一转眼就什么都没了,也不等上头说归拢了再散,还一问一个不知道,多问一句就急眼,那么些东西,还能都进了狗肚子了?”
金婆子听了急了:“什么狗啊猫的,少他娘扯臊,常日里做一只鸭也备十只生料,怎么没见狗叼猫咬了?这一寸毛没叨上就急的嗷嗷叫,要我说啊,都悠着点吧,成日抓东挠西的还不够,自己跟前堆得山也似的,还看不得别人吃块糖,心也别忒黑了,拐了再多,死了带棺材里吃个够!”
佟家的大儿子身子不好,都到了年纪了也没能在府里谋个差事,最听不得人说死啊活的,一听这话就抄起家伙来要打。
金婆子也不是怕事的人,一边抓挠,一边口里依旧棺材、报应地说个不休。
常嬷嬷咳嗽一声,道:“可有管事的人?姑娘们摆饭的事儿谁管的?”
里头犹自不休,厨房的管事听了声,赶紧出来喝止俩人,又问了常嬷嬷这饭食的安排,接了银子,又送常嬷嬷出去。
回了身,冲那两个争执的媳妇子道:“若还要闹,我们这里庙小也容不得你们这样的大佛,凭是什么来路,折腾出好来,打翻狗食盆,大家吃不成!
到时候,看谁能放过谁呢!”
更直指着佟家的道:“各人管各人的,你们手里的东西可曾露出过一丝儿来给他们?如今看得人百年一回的得点好处,就动起手来了,真是好大派势!
看不上我们这儿,只管走,采买库上哪里不好去,我们可要不起为了一丝肉星发疯的奶奶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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