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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你一定会来看他,所以把这个东西留给你。”
孙兰烨走近他,说,“他几乎没留下什么东西。”
然后她指着院子里的一棵树说,“他在那里,这里的僧人把他的骨灰撒在那棵苦楝树下——”
谢暄抬起头望去,那是一棵巨大的树,羽状的叶子,庞大的树冠撑开浓荫,树上结着许多青色的卵果,饱满的汁液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谢暄慢慢地走到树下,仰头看满树的果实,然后慢慢坐下来,费了很大的劲才把饼干盒的盒盖掀开,里面的东西并不多——几颗精挑细选出来的弹珠;一套《水浒》一百单八将的旧卡片;一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航模照片;一张参加全省篮球校级联赛决赛的团体照,照片中的周南生穿着白底红边的篮球服,皮肤微黑,被汗水浸润的头发短短地竖着,与他的队友搭着肩膀,笑得灿烂;一个平安符,正是谢暄给他的,却最终还是没保他的平安;最后一样东西是一张泛旧的照片——照片中的谢暄是少年模样,穿着雪白的衬衫,挂着鲜红的红领巾,背景是他们小学教学楼前的那座假山,谢暄记得,那时他刚被评为市级三好学生,老师帮他拍的照,照片作为资料送到上面评选省级三好。
洗的时候,老师特意多洗了一张送给他,他将照片拿给外婆看,外婆就将照片压在她的梳妆柜的玻璃下——是什么时候到了周南生的手里呢?
他闭上眼睛,好像看见周南生跨进院门,他原本没打算这样偷偷摸摸,只是保姆在厨房做饭,屋子里面没有人,他像小时候那样悄无声息地潜上了楼,他当然没有找到谢暄,但他看见了谢暄的外婆,就坐在她自己的卧室里,电视机开着,她好像在认真地看着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周南生叫:“阿婆——”
外婆没有听到,眼睛依旧认真执着地盯着电视机。
周南生走到老人身边,弯下腰加大声音,“阿婆,你好不好?”
老人终于迟钝地注意到这个人,但眼里透着陌生与防备。
“我是南生啊,你不认得了?”
“不好意思,请问你哪位?”
老人眼里透着困惑。
周南生轻轻握住老人已有了斑点的手,说:“阿婆,我是南生,我来看看你,你好不好?”
老人缓慢地露出微笑,“好。”
临走的时候,他看见梳妆台的玻璃下的照片,悄悄地将其中一张拿走,老人又恢复呆滞的表情,保姆还在厨房做饭,他无声地退出。
谁也不知道他曾经来过,也没有注意到梳妆台的玻璃下少了一张照片——那原本就不是重要的东西——
谢明玉站在廊下远远地看着他,孙兰烨站在他旁边,低头抽烟。
谢明玉看她一眼,说:“你变化挺大。”
孙兰烨笑,“你也一样。”
她顿了顿,说,“你同谢暄……”
她没说下去了,但未尽的话中却透露出对一切都洞若观火。
谢明玉挑了挑眉,毫不扭捏地说:“这算是作家的敏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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