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了一声,匆匆钻入厨房,不多时,两人份的和式早餐呈上饭桌。
穿戴整齐的少年在他对面落座,合掌道了声“我开动了”
。
他一边吃,一边偷眼观察那少年。
黑发白肤的少年有着与他极为神似的面部轮廓,因为仍处于成长期,尚未显出锋锐的棱角,但眉目之间已然有了俊致的丰神。
只消三五年,少年的五官就会出落得更加深邃立体,俊美非凡。
少年的样貌不是早已在他心底刻印过千遍万遍,又何来这莫名其妙的惶然?
“哥,你倒是吃饭,总看着我干吗?”
少年语气虽有不满,眼里却是噙着笑意,说话间还夹了块卷心菜塞入他口中,“难道还要我喂?”
他咀嚼着那块嫩脆可口的青菜,清甜爽口的菜汁润泽了口腔,对座的少年面带促狭的窃笑,乐此不疲地夹了片昆布过来。
“……”
他看着送至唇边的昆布,刚要张口却像忆起什么重要事情似的身体一颤,他下意识地咬住嘴唇,牙齿嵌入唇肉中的疼痛令他的眼神暗了暗。
“哥?”
少年吃惊地放下筷子,“你怎么了?”
他埋下头一声不吭地吃掉自己那份早饭,站起身径直收拾碗筷。
“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少年烦躁地凑近他,用力扯住他的衣袖,“你到底怎么了?”
他抿唇不应,只顾将碗碟堆摞在一处。
少年虽是心急,却也无计可施,忿忿道了声“不管你了”
,挎上包踩了鞋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少年故意跺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才开始收拾少年的碗筷。
不出所料,那份早餐果真一口都没动过,连筷子和汤匙摆放的位置也没有丝毫改变。
……
讲座开始之前,阶梯教室里人声鼎沸,陆续涌入的听众忙着寻觅所剩无几的座位,助教们跑上跑下忙着派发讲义。
他在候场时踱至后门,与坐在最前排的少年隔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遥遥相望——起先,少年一回头就觑见他站在那里,皱着眉故作厌恶地扭过头去,最后却招架不住他注目礼般的长久凝视,回身做了个鬼脸,表示对早晨无意义的争吵既往不咎。
五分钟后,助教向他跑来,说一切准备就绪,请他开始。
他点点头,在浮夸的掌声中走上讲台。
他被包围在视线汇成的巨网中动也不能动,一张张看不清五官的脸孔做出不可辨识的表情,他用难以想像的意志力逼自己继续讲述那些匪夷所思的东西,心里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他像是被注射了麻醉剂躺倒在手术台上等待一场生死攸关的降临,被麻醉剂挤出体外的灵魂飘飘悠悠地飞升至穹顶,带着路人似的冷静和无谓冷眼旁观任人宰割的身体。
他的身体孤零零地留在原地,向那个他唯一能看清面容也是唯一能拯救他的少年投去求助的眼神,少年回应了一个令他安心的调皮笑脸。
讲座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响亮得近乎粗暴的掌声宣告了使命的终结,他吁了口气,感到视线恢复了清明,僵滞的身体终于有了活着的实感,那场虚拟中的手术进展顺利,大获成功,麻醉剂的效力脱离了神经中枢,这具身体又重新承载了灵魂的重量。
他向少年的方向投去感激的目光,若不是少年的陪伴,他不可能以这样的精神状态撑完整场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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