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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其实最应该说与陈槐安来听,本来他三年前来南城的时候,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他想,会不会有一天,他走在南城的梧桐大道上,走着走着碰巧就遇到了陈槐安。
他也许是骑车,也许是走路。
不管怎样,迟潜都不会露怯,他一定会特别体面的说上一句“别来无恙”
,最好再装出一副“过的很好”
的样子,配上一个足够亮眼的笑容,他要让陈槐安知道,他的不告而别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他过得更好了。
这是装模做样,但那又如何。
迟潜那三年的愿望就只有这么一个,如果重逢,他只希望能在陈槐安脸上看到后悔。
然而,天果然是不遂人愿的,或者就只是单纯的不遂他的愿。
他再见到陈槐安,居然是在那样一个令人窒息的场景之下,不知道是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虽然所有的计划和预设全被推翻,但同时也避免了一场虚假的表演,省了他很多力气。
一直到现在,陈槐安仍然还是不敢问他为什么会在画室里看到他,他还是那么一腔情愿的相信是有人把他骗过去的,或者是他不懂事,觉得好玩,再或者,是为了艺术。
但是总而言之,绝对不会是迟潜为了钱自甘堕落去当这个裸模。
他错了。
迟潜就是为了钱,说好听些,是为了生存,生活暂且谈不上,他没有福可以享。
他来南城之后换过许多工作,工作是很辛苦的,他有很切身的体会,有人在的地方,心苦,体力劳动他身体又苦。
他是从小过惯了舒服日子,就是到了这种境地,也还是偏袒自己,想对自己好一些。
裸模这个工作,说是为了艺术献身,但要有那个本事够得上艺术的,早都去画别人了,哪里还用受这份凝视的苦呢。
赤身裸体的那几个小时,其实人是没有灵魂的。
思想没有,交流没有,像一条案板上的鱼,想翻身都很难,因为下厨的人他只会煎一面,你在心里说背痛,他却只会感叹背上的肉好香。
但这对迟潜来说是好事,应该说裸模的一切都是他需要的。
没有思想,没有交流,人才会轻松。
未着寸缕,肆无忌惮的袒露着皮肉,这份凝视的痛苦,其实不亚于凌迟,很多人受不了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习惯痛苦。
迟潜需要这份痛苦,是因为他觉得世界上最安全的就是置于黑暗之中。
希望对他而言才是危险的。
他一直这样认为,直到那天遇到陈槐安,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溃于陈槐安。
陈槐安让他看清了自己究竟有多么自以为是。
他能忍受那些视线无非是因为他们根本不认识他,哪里是他有多大的能耐,无非是刀剑不够深不往他心里扎。
换作陈槐安的视线,他就不能够忍受了。
甚至不能够再回想,想起来,身上都会爬满蚂蚁。
“再好也不是我的房子,住得不舒坦。”
“那你得有点心理准备,你非要今天搬,我来不及找中介,给你拿了套我自己的房子,是套老破小,我是买在手里面空置着等它拆迁。”
“反正待会儿看不上你就直说,我回头给你再找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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