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公等了一会,见他没有什么指示,便躬身退出。
子鲍放下染了朱砂的御笔,合上了并未批改好的奏章,用右手揉了揉眉心。
他本来就是想让子须离开都城的,最好是离开宋国。这样对子须来说,是最安全的。没有了皇室身份的束缚,他也能过得更加自在。
可是,周一出现了。
她说她要陪着子须离开都城,永不回来。这句话,刺痛了他的心。
他们曾经是知己,她说她要帮他完成心愿,只要是他的决定她都会支持。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的关系就渐渐地疏远了。他越想留住她,就越是把她推向危险的境地。
看到她全身血污地躺在子须的怀里,他是后悔的。他总说子须任性,可是殊不知他自己,也是一边任性地要完成心愿,一边又任性地要留住人吗?
他看到周一临死前问子须有什么心愿,才想起来她一直都在问他们兄弟俩的心愿。而他,从来没有问过她的心愿,也没有在意过她的心愿。
她从一开始见到他,就是坦诚布公的。她说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她说她想回家,她说帮他完成了心愿她就可以回家了。
很多次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是留恋的。她不想走,可是她不得不走。
于是,他想着自己可以留住她。为了她,更为了自己。
只是,自己不该那么早就去告知太后。安排周一入宫一事,应该再慢一点。对周一的保护,也应该更周密一些。
这次她回来,看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看一个知己的眼神,甚至,都不能算是朋友。
她变成了他看不上的样子,也变成了,他留不住的样子。
所以,得知子须驾着马车离府,他心底居然冒出一股“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感觉。他派人暗中保护,拖延太后的人手,在城门口帮助他们顺利出城,也得知他们选择了去东方的路。
东方有海。周一对大海的喜爱,他其实是知道的。他们曾经聊起山川海域,周一便说她的世界里,山水皆被污染破坏。她很想看看这个世界美丽的山和水,尤其是大海。他告诉她,都城往东有海,不算很远。他也计划过,待局势安定下来,他要带着她去看海。
可惜,她等不了那天,就陪着子须去了。
他原本还想嘱咐一下子须府里的人,没想到他自己就已经安排妥当,那些下人全都装傻充愣守口如瓶。难怪他当初单单留下了那些人,确实是忠心。
他在太后面前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也是为了周一的安全。人跑了,太后没有怒,说明太后确实没有把这个周一放在心上。不像之前,三番五次对付她,先折磨后处死,明明看不起她,却非要除之而后快。
走了也好。从此,天高凭鱼跃,海阔任鸟飞。他们走了,挺好。
而自己选的枷锁,自己认命扛着吧。用周一的话说,他是个高的,需要立地顶天。终有一天,他会挣开枷锁,顶破天地,创造出完全由自己控制的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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