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菜地里的菜成熟了,河岸边山野上已经大面积枯黄。
南风北转,树上的叶子在风中瑟瑟发抖,叶根已经变成黄色,只有一点叶尖还泛着点绿。
不时的有叶子被风从树上扯下来,随着风舞动几下,飘落到地面上,告诉人们,已是深秋。
东北的秋天很美,地里成熟的庄稼正是它一生中绿的最浓时,而山上的野草已经憔悴泛黄,腰身也低伏下来,渐渐枯萎走到生命的终点。
山上的树木在辽阔的天空下笔直的耸立着,针叶的松柏更显得苍翠,浓的发黑,阔叶树木上却是还有新出的绿叶,但大部分叶子已经泛红,老叶子已经枯黄开始脱落,远远的去,或浓或淡的几种叶子拥挤在一起,在风中摇摆着,一片连着一片。
河水会显得更蓝,更深,风中带着凉意。
早晚的温差能达到十度,正是乱穿衣的季节。
在那个年代,东北一进秋人们就开始忙着准备冬天的菜品。
九月风凉,十月生霜,十月底十一月就开始下雪了,土地里就再也不能产出任何的东西,进入长达七个月的休息期。
从进了九月开始,不管城市农村,不管穷的富的,家家开始进入繁忙状态,农村忙着从地里收,城里忙着从副食商店买,大葱,白菜,萝卜,土,这是主要的四样。
地瓜,茄子,黄瓜,豇,芸南方叫四季,辣椒这些则是运气,有的时候能买到,但大多时候没有货,或是抢得一点点,吃个几顿就没了。
买得到的,也没有舍得直接吃的,把茄子用大锅煮个八成熟,然后在秋阳下晒干,把豇从中间划开,晒干,芸可以煮,也可以直接晒,反正做成干,然后收起来,等到冬天大雪封天再拿出来吃。
那时候能做这几样冬天吃的,一般都是比较富裕的家庭了。
一般人家要么弄块地自己种,要么农村有直系亲属地里收了给大包小包的送来些,却也不会很多。
那时候整个东北其实冬天就几样菜大葱,白菜,萝卜,土。
一般都是几百斤几百斤的买回来,由其是白菜,买个上千斤的家很普遍。
大葱把葱叶挽起来,几根一捆,用铁丝挂在层檐下,萝卜土放到菜窖里,一般要在地下挖个三四米深的坑,上面搭个结实的顶,顶上在覆上一米多厚的土,才能起到贮藏的作用,只留一个勉强能钻个人的洞口。
白菜则比较复杂了,先是挑百十斤长的好的出来,削去老叶,然后放进菜窖,叫黄秧白,一般也就能吃到十一月,因为白菜易烂,放不到很久。
其余的白菜就是用来渍酸菜了。
把白菜削去老叶,削根,然后大锅烧水,把修整好的白菜根朝下放入锅中烫煮,在白菜蕊里刚热叶子稍有卷屈的时候捞出来,码在敞口陶缸内。
烫的时候火候很重要,蕊里还是凉的就捞出来,不容易酸,就是酸的慢,别人都吃上了,你家还没反应,很容易断了顿,就是没菜吃了,而且吃起来很硬。
酸菜必须好了才开缸,就是才可以捞出来吃,要不然就全坏了。
烫的太热太熟也不行,酸的倒是快了,可是很容易烂,这东西一烂一缸,没个跑。
而码缸的时候要把菜叶子捏紧向根部卷一下,然后一颗挤一颗的根朝外码齐,要码的很紧密才行,一般都是码一层,然后大人穿上刷洗干净的雨靴站进去往下踩,感觉松了就再添几颗。
码好一层,撒一些大料盐,精盐不行,不能做酸菜,不好吃。
盐其实主要是用来防腐的,精盐防腐功能弱些,放多了就咸缸了,吃不得了。
一缸码好,白菜要高出缸口三到四层,由缸口向里阶梯装一层层收进去,最后,在码好的菜上面,放一块小石。
小石的重量要缸的大小,比如一号缸,要用三十斤左右的石头。
一缸只能放一块完整的石头,不能放好几个小块这样,压不住,就烂了。
小石就是石头断面上去像一堆小挤在一起那种,青灰色,比一般的石头更重一些。
为什么要放小石而不是其他的石头,不知道,祖祖辈辈传下来就是这样。
一块石头会一年一年一辈一辈不断的用下去。
我姥姥家那块压缸石就至少用了一百多年,石头泡过的水都是酸的。
白菜装缸压好后,就摆在户外,有时候温度太低了,还要给缸穿上棉衣。
住平房时还不觉得怎么样,家家有院子,后来上楼了,家家门口一个酸菜缸,冬天的时候一进楼门,整个楼道里的味道那叫一个酸爽。
酸菜渍好以后,闻起来是酸臭味。
那时候城里的日子比农村苦,粮不够,吃不饱,菜不够,买不到,而农村只要有块地,菜想吃啥种啥,还能吃饱,所以那个年代好些人想方设法到农村去,说啥也不进城当工人。
但城里也有城里的好处。
张兴明老爸是选矿厂的职工,每年一进入九月份,福利就来了。
每个员工,鸡蛋十斤,猪肉二十斤,牛肉十斤,海刀鱼十斤,鳕鱼十斤,油二十斤,十几厘米长的竹节虾五斤,虾片五斤,白面五十斤,大米一百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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