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这一日,天边才将漏出一丝鱼肚白来,江家院子就热闹起来。
小江春先帮着王氏烧火热灶,蒸出满满一笼麦耙耙来,将弟妹几个喊醒起来先吃上。
她则是在村人来之前,将猪鸡喂饱,圈笼关严实,又把前后院打扫了一遍,确定院子里闻不到一丝儿的粪味。
因着是高原地貌,岩层硬度不够,故本地盖房子都兴将地基打得深些,若是有条件的县里人家,还会盖出地下室来。
江家本无意掘个地下室的,只堂伯江顺说起东昌府有户人家遭了贼,多亏那监生老爷将家财全藏进了地下室,那贼子是北方来的,只道南方人都不兴修地窖呢,自此躲过一劫老两口听得蠢蠢欲动,毕竟这大宋朝也没安稳几年的,江家当年就是为了避乱才躲到这金江来的老两口当天夜里一合计,咬咬牙还是决定多修一层地窖来。
待天色亮开,众村人三三两两的也就来了。
江顺与江老伯等人先围着前院比量一圈,用麻线沾了石灰作出几条醒目的白线来。
规划好起土之处,将石灰线两端拴两根木桩上,两头绷紧插进土里,总共四根石灰线就围圈出一个面积百多平的矩形来这就是地基位置了。
确定好了地基位置,王氏搬出那日用的香炉,同样的插上三柱清香。
江老大捉来早就备好的大公鸡,因这一年是龙年,正赶上江老伯的本命,故他不能动刀子见红,这杀祀鸡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大儿头上来。
只见他在二叔的协助下,将鸡放出满满一碗的鸡血来,那公鸡挣扎了几下也就歇下来了。
小江春有些不敢,但一想到待会儿有香喷喷的鸡肉吃,这种不忍又被口水压下去些了,只余微弱的罪恶感在心间徘徊。
不等徘徊好久,王氏就着鸡身尚有余温,拔下了鸡冠下的一撮毛来,用鸡血粘在那盛满鸡血的碗边上,跪下身子,对着大门磕了三个响头,嘴里依然是念得“诸神保佑”
那一套。
高氏忙提来一壶烧得滚烫的开水,直接将开水淋在鸡身上。
只见开水所到之处,鸡毛就犹如沾水的头发一样,瞬间坍塌下来紧贴肉皮,待开水浇遍周身了,妯娌三人就蹲下来开始拔鸡毛。
被水烫过的鸡毛一揪即掉,倒是省事儿,一刻钟不到就打理干净了。
处理鸡内脏那些则是灶上人的活计了,此处略过不提。
待祀鸡一杀,敬过了土地爷爷,男人们就有锄头的拿锄头,有凿子的用凿子,抡圆了胳膊开挖起来。
因着时辰尚早,天气凉快,做起活来倒也不费力。
女人们则是拿来铲子和簸箕,将他们挖出的泥土一箩一箩的运送出去,要么堆后院菜园边上,要么倒竹篱笆跟角。
小江春完最具民俗特色的环节,剩下的就觉索然无味了。
只王氏与高氏婆媳二人要上灶造午食,她就当起了给各叔伯婶娘端茶送水的活计来,人小小一个,扎着黄绒绒的小揪揪,走得快了还颠得一翘一翘的,倒颇有两分趣味。
待日头慢慢出来,画好的地上也渐渐挖出个三四十公分深的坑来,江老伯叫上三儿与江顺,揣上银钱就往镇上去了。
这几日恰逢秋收完毕,家里粮食摆不下,有那么些手中没几个钱的人家,就会人背马驼牛车运的,将粮食卖些出去换几文现钱。
江家瞅准了这空子,甩着空手去县里,先定好了青砖,待见着有卖了粮食,空着的牛车和骡马,随便给几文钱就给运到了江家来,门前自有壮劳力去将青砖搬进来,既省时省力还省钱。
因着手里有钱,在这一辈子的大事上,老两口也不再含糊,挑的青砖俱是两尺长的,颜色烧得青黑,放地上沉甸甸地堆了几座小山,王麻利等村人得啧啧称奇,有那妇人还恨不得犯了红眼病。
就连平日最会装穷叫苦的王氏,亦是挺了挺胸膛的。
若是放在现代,青砖也倒无甚稀罕的,不止有青砖,还有硬度更大的红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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