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陈朝安带着一伙人骑了高头大马一路往钱塘去,半路却被卜知县派人截住了。
“二老爷,大老爷说钱塘不必去了,金陵来公文,那灵隐山上藏着的是白莲教的一个香主,已经被抓到了。”
陈朝安一腔热情,准备拿一注大功劳,谁料出师不利,刚出就要折返,难免心里有些不快,一言不带着人往回走。
陈家大宅今日家主、主母都不在,院里人心浮动,小丫头们或是凑在一起采了凤仙花染指甲,或是去花园里扑蝶,或是凑钱喊二门上的小子出去买了瓜子来嗑……
赖美玉住的“昀波馆”
里,小丫头们都不知溜到哪里去了,赖美玉到两个贴身丫鬟侍笛、弄琴,一个去找干娘说话,一个坐在廊下做针线。
赖美玉从小在花楼长大,琴棋书画都学过两天,针线是从来没摸过,她也不感兴趣,坐在院子的花树下,看着侍笛做针线。
头顶的石榴开花了,引得蜂蝶乱舞,出嗡嗡声。
赖美玉有些心烦,伸手摘了一朵花,百无聊赖撕扯着,很快脚底下就落红一片。
“香粉唻……胭脂唻……针线包唻……”
墙外响起了几声清脆的叫卖声,随后出“嘿咯隆咚”
的摇鼓声。
赖美玉心中一动,抬腿往外走。
“侍笛,我去园子里逛逛,你看好家。”
“嗳。”
侍笛应了一声,看着赖美玉扭着腰肢,袅袅婷婷走远了。
赖美玉一路走到角门,正看到有个货郎挑着担子过去,忙快走两步,到了门口,伸手喊他:“哎,你回来。”
那货郎听到后头有人叫,鹂叫莺啼一般的好嗓音,听了声音后脊梁一酥,赶紧回头。
再看那倚着门的女子,二十多岁,云鬟叠翠,粉面生春,眼横秋波,上穿天水碧的春衫,桃红纱裙子,裙下露出红缎子鞋的尖尖,端的是风流人物。
赖美玉也拿眼瞧那货郎,见他二十多岁,生得白白净净,收拾的清清爽爽,一双多情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呆呆的不说话。
赖美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货郎缓过神来,涎着笑脸挑着担子走过来,笑吟吟问道:“奶奶叫小的?小的这里可有不少好东西,奶奶来看看。”
货郎说着卸下担子,打开盖子,将里面的东西捧到赖美玉面前。
里面分门别类放着不少胭脂水粉,出浓烈香气,胭脂颜色也俗艳,这种货色,赖美玉是绝不会用的。
她拿了一枚胭脂在手里把玩,斜斜溜他一眼,挑眉道“小哥是淮安人?”
货郎闻言惊喜,“奶奶怎么知道的?奶奶也是淮安人?”
赖美玉换了淮安话说道:“我小时候在淮安长大的。”
这话不假,赖美玉的妈妈原是在淮安那边花船上做营生的,后来得罪了一位客人,就带着赖美玉去了金陵投奔姐妹,去金陵那边赖美玉八岁,八岁之后才慢慢学会了金陵官话。
“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这盒胭脂算小的送奶奶的。”
货郎喜得见牙不见眼,他人生得白净,这般作态倒不显得轻浮,只让人觉得出自真心。
赖美玉白了他一眼,“谁是你的故知……淮安离丹徒才多少路,也算他乡了……”
她说话还是用的金陵官话,尾音往下掉,倒像嗔一般,惹得货郎心里痒痒的。
陈家角门的守门婆子刚才在打盹,赖美玉这一番交谈,已经把她惊醒了,等了一会见赖美玉还在跟那货郎扯闲篇,探出身子轻咳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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