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姓猛,我是被阿兄的爹爹捡来的。
寒冬里,养父说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挂在树上,冷风呼啸,小小的身子便随风摆动,宛如招魂的灵幡。
他不忍心,把我抱下来想安葬,没想到我还有微弱的呼吸。
医者心善,他唉声叹气把我抱回家。
养母说以后就当自己的娃娃养大。养父却说:“这孩子是有人养的药童,从小就吃特殊药材,怕是要一直吃些补阳的药物慢慢戒断才能存活……”
养母才发现我裤子鼓鼓的,肿的老大。“作孽啊!好歹一条人命……”
但是他们没放弃我,爹娘日夜照料,我活了下来。
刚来的第一年,我不会说话,记忆全无。
但是知道他们对我好,哥哥总是拉着我的衣摆。干涉我打架、爬树、偷果子……那时候我很烦他。直到有一次我摔断了腿,在密林里,他陪了我一整夜。等我早上醒来,身上是他的棉袄,他已经冻晕了……
从那天起,我认他“哥”。福祸相依,我竟忽然会讲话了。只是他到死也不知道,那个害死他的坊间传言会是真的,只是并非是猛家。
我们西凉孟氏男子才是滋养女子最好的药。
世代侍奉女皇。从小便吃传下的秘药,发育异于常人。但是很多孩子受不了药物发作就死了,百不存一,我就是被族里人放弃的一个。幸而当初遇见养父。
而哥哥只是个身体正常的男子罢了。那又怎么能令阅人无数的西虢夫人满意?
我看过哥哥的尸体……全身被鞭打过,四肢具被折断……将军府一同扔出来了的还有十金。西虢夫人赏的买命钱,转眼又被小厮收回去一半,他见我识相才说:“这人木那呆滞,又无本事,可不得死!”
我转身把剩下的钱给了路边乞食的母女。这钱,我花不了。给哥哥积个善缘吧!
我有意感染风寒,歇了几日,今日痊愈,马上来给西虢夫人请安。
迎面撞到两个小厮往外抬尸体——一块雪白的粗布遮盖全身,错过我的一瞬,一只手放下来,苍白的胳膊上全是青紫的痕迹。亦如我哥那样,我握紧了拳头。
西虢夫人的性子乖张狠厉。稍有不满就打骂下人。府中每月死的不占少数。
也不是没有人拼死上告过,可只要西虢一哭,太后就舍不得那张脸上的委屈……
逢春一见我就迎上来,“哟,这不是孟郎君么!您可算大安了,从你来,就再没出一个中用的。您快进去劝劝夫人……小的好几日都没喘匀这口气了……”
我拱拱手,一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暖意和果香酥麻了全身。要知道外面可是冰天雪地啊!
西虢夫人不喜话多之人,我只跪下端正行礼。
她口气不善,“本夫人还以为你死了呢?刚刚还吩咐逢春赏你十金发丧呢!”
我跪着没动。
“怎么?没死倒变哑巴了?”
我跪着屈膝向前靠近,忽然一把拥她在怀里。
她吓了一跳,挣扎了一下,我双臂圈紧她,忍着她的捶打和撕咬,一动不动。
她终于发泄完,安静的趴在我怀中,声音失了刚刚的跋扈和讽刺,如同一只收起利爪的狸猫。
她问我,“孟云,你是吃了雄心豹子吗?你怎么敢……”
我笑笑,“若是夫人不解气,杀了我也可以……”
她素手轻抬,紧紧捂住我的嘴,“不许胡说,谁要杀你了。”
我看着她的漂亮的眼睛诱惑道:“好,那就罚小人伺候夫人,直到夫人厌弃我那天。”
她这样心狠手辣之人,绝不能对她示弱。必得让她真心觉得你不怕她。毕竟没有女人会喜欢唯唯诺诺的男子。
我抱着她,看着自己血痕累累的胳膊,西虢啊!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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