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湄没有说话,又默默放下了车帘。
她坐回矮榻,行动之间,手上和脚上的铁链碰撞出轻轻的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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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复南邬乃是一大盛事,为此,宫中特意连开三天宴席,为宁王等人接风洗尘。
席上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文武大臣,都是一派喜气洋洋之色,别说是一向审时度势、庶子出身的陈王了,纵是一直与奚旷不对付的太子,此时除了客气恭喜,也再无二话。
乍一眼看过去,真是盛世太平,兄友弟恭。
而坐在最上方的北炎皇帝奚存,当然是今夜笑得最开怀的人。
给宁王的赏赐源源不断地落下,暗中看红了不少人的眼,可眼红又能如何,军功是实打实的,人又是毫发无损站在这的,再眼红,也只能忍着,还得为了国家大事,露出一番理当理当的赞同表情。
今夜是最后一场庆功宴,美酒俏婢,丝竹钟鼓,别说是皇城之内,就连长安的普通百姓人家,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
宴饮至三更才散场,诸人醉醺醺地由各家仆从搀扶回去,奚旷作为场上被敬酒最多的人,虽然还站得稳,眼神也清明,但脑袋已经有些隐约发痛。
“皇兄,弟弟我实在是撑不住了,先行告辞……改日,改日咱们兄弟私下再喝两杯,你给弟弟讲讲那南邬的故事!
不过……嗝,皇兄如今是长安的大红人,恐怕没空见弟弟啊……”
奚存的第三子,被封为陈王的奚映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朝奚旷笑道。
奚映个子不高,面如满月,是正正好让人觉得圆润讨喜、又并不至于太胖的身材。
加上他一张笑面,平易近人,只爱去凑热闹参加一些宴饮场合,所以人际交往十分吃得开。
奚旷拱了拱手,道:“三弟说笑了,三弟相邀,愚兄又怎能不应?不敢让三弟多等,来日必登门拜访。”
“好,好……一言为定……”
说着,奚映忽然凑近,扒着奚旷的耳朵,小声道,“听说皇兄收了那艳名远播的清鸾公主为妾,弟弟好奇已久,是否真如传闻中那样……”
奚旷脸色冷了冷,把奚映从肩膀上拉下来,对陈王府的仆从道:“你主子喝多了,快扶回去歇着罢。”
奚映冲奚旷摆了摆手,一晃一晃地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送走了奚映,奚旷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还未走的太子奚曜身上。
奚曜一身紫袍,腰间佩了只萤光的美玉,只是简单地负手站在那儿,就自有一股傲然的储君气态。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奚曜转头望来,一瞬间,两人目光交汇,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微微迸裂。
随即,奚旷笑了笑,朝太子走去:“殿下还不回东宫吗?”
奚曜扯了扯嘴角,笑容显出几分敷衍来:“有劳皇兄挂记,这不是席上喝了太多,在此吹吹风,醒醒酒吗?”
一看到奚旷,他就想起今日上午莫名出现在东宫外墙边的那个麻袋。
那麻袋里装的不是别的东西,赫然是一个大活人,只是这大活人瞎了眼睛,没了舌头,连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不是他派出去的刺客之一又能是谁?
简直是好大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他能忍到现在,还在对奚旷言笑晏晏,实在是他修养良好!
不像这奚旷,给父皇当了三年儿子了,行为举止间还是难掩乡俗之气!
只是再怎么看不顺眼他这便宜兄长,奚曜也难免在心里嘀咕,这奚旷,难不成真的是福大命大,是上天赐给父皇的儿子,专门来帮父皇彪炳史册的吗?
三年了,他仍未知道父皇是怎么认下这个儿子的。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平静午后,还是大将军的奚存将他和二弟奚映叫到面前,指着旁边面无表情的青年,不容置疑道:“这是奚旷,你们的大哥,以前流落在外,但从此便是我奚家的长子,以后,你们兄弟务必和睦相处。”
他和奚映当时就傻了。
但无论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出这人的来头。
奚存在家里又一向是说一不二,他和奚映虽然不满,但也没法在这事上忤逆父亲,只当是父亲以前的风流债算了。
毕竟这种事情在其他大家族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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